【权限已通过。】
我刚刷开房间,就闻到了一道极淡的青柠信息素, 淡得几乎不是因为我过于反感这个味道, 几乎嗅不到。
斐瑞似乎在开会,他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一面擦头发一面说着什么,面前是屏幕上有着一行行的文件。
他转过头来,另一只手没有停,切出了会议道:“十一点我亲自去会议现场,现在暂停休息。”
斐瑞望着我,“开完会了,大忙人?”
“你看起来也挺忙的。”我有些困倦,却走过去,用手按住他脑袋上的毛巾,“怎么不用粒电微风吹一下?”
那玩意儿吹头发真的就两分钟,感觉吹萝卜都能脱水。
“伤头发。”斐瑞靠住椅背望我,“电吹风又有噪音,所以还是自己擦。”
我隔着毛巾抓他头发,他却很轻地笑起来,望着我的蓝色眼睛里有着恍惚。他突然握住我的饿手腕,指尖摩挲了下我的手背,道:“我不喜欢喀左尔,他的病很可怕。”
“白化病又不会传染。”我慢慢抽离我的手,却被他抓住按着,我只好又道:“帮你擦完头我要睡觉了,我太累了。”
“也许是因为我并不相信宗教,我觉得……很奇怪。”斐瑞凝着我,微笑了下,又道:“但我知道,他是尊贵的红衣主教,我会让人安排新的房间的。”
斐瑞的声音有些沙哑,金发将他的蓝眸映出了粼粼波光,“轮换会议后,你会标记我,对吗?”
我用毛巾盖住他的脸,给他的头发一顿猛擦,脑中有些慌乱,昨天的一切开始倒带。
干,我应该没有承诺什么吧?昨天就是先那样,又那样,最后这样,然后……我们之间除了比较原始的对唱外,按理说没有台词啊!
……有吗?
我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却道:“我比较担心,你戴了那么久手环,身体真的没有关系吗?”
斐瑞很久没说话。
草,不会被我捂死了吧?
我掀开浴巾,发现他平静地流着眼泪,眼睛有些红。
我:“……”
我又盖上了,最后用毛巾擦了擦他的泪水。
下一秒,斐瑞扯开了毛巾,冷冷地看着我,“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不会让你和艾什礼有任何接触的,你昨晚已经用他伤害过我了,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他站起身,抓着我的领口,将我用力往后推,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又捏着我的下巴,用鼻尖摩挲我的鼻尖。沐浴露的香味与山茶信息素混合在一起,配上他那张笑得好看的脸,我陷入了几秒的微醺。
但很快的,他的笑意和他说话的热气打在我脸上,呼吸与纠缠着,暧昧缱绻的话却也透着点阴沉的冷,“我认清楚了你的嘴脸,但没有关系,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如愿。是你把我逼成这样子的,我会花很多时间陪你耗,把那些该死的老贱种和小杂种全部耗死。”
我:“……”那你真的要花很多很多时间了,朋友。
我偏开头,斐瑞黏腻的吻却落在我的额角,他又道:“不要睡了,陪我去餐厅,我什么都没有吃。从昨晚到现在。”
“或者,也可以不吃。”
斐瑞垂眸望我,眼睛里像是有钩子,钩得我想死了。
我吃,我吃,我吃还不行!
斐瑞似乎有些失望,扯了下唇,转身进了房间,“我要换身衣服。”
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真要命,这都啥跟啥啊。
不想活了有点。
我刚瘫着,便听到终端震动了几声,还未看,斐瑞便从房间走出,抱着手臂看我。
我:“……是新闻通知。”
“给我。”斐瑞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来,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晦暗,“既然是新闻通知,我看一下又怎么了?”
我伸出手,握着斐瑞的手腕拉到了一旁,看着他,“没有必要那么紧张,我昨天,骗了你。”
“我知道你对那段过去始终心怀芥蒂,只好用那种方式刺激你。”我的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低声道:“昨晚我确实和艾什礼见面了,但那时我用了塑形,他没有认出我。吻痕是我自己掐的,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斐瑞讥笑了一声,神情阴沉,“那你掐。”
我:“……”
不可以,掐了的话,感觉会陷入被另一个人要求掐一个的状态!
斐瑞的蓝色瞳孔颤动起来,脸上只有森冷,但很快的,我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望过去,却是喀左尔。
喀左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们,下一秒,他扯了下嘴角,用着僵硬的语气道:“是我打扰你们了吗?你们似乎在吵架?”
我:“……怎么了,是想和我聊模拟神经信号的事吗?我现在来!”
太好了,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我火速站起身要往外走,却感觉斐瑞握住了我的手臂,声音明显轻柔了很多,“可是你答应了,要先和我吃饭的。”
我求助地看向喀左尔,他移开了视线,门外的风吹拂起了他的发丝,我隐约看见他耳边似乎戴着个样式别致的耳机。
有点好奇他听什么歌,儿歌吗?
几秒后,他依然冷着脸,慢慢转过头看我,眼睛垂着,“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一起。而且……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我也可以帮你们开解一下,毕竟,我聆听过很多忏悔。”
我:“……”
我草,他听的不是儿歌,而是圣谕!
这绝对是许琉灰的说话方式!我可是背过板的!我知道你们这帮boss的一切细节!
原来,许琉灰才是真正的战斗指挥科。
科技降神是不是!
我服了,我真服了。
斐瑞握着我手腕的手松弛了些,我回头,他没有看我,只是眯着蓝眼睛。几秒后,他挑了下眉毛,笑意温和,“太好了,我差点忘了你主教的身份。啊,对了,我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没有别的地方住,作为卡尔璐的主人,真的疏忽了。我给你安排了另一栋酒店楼的房间,如果你有哪里住得不开心的,都可以和酒店管家说。”
我很想插嘴,但很快的,喀左尔便道:“没有关系,她很照顾我。”
斐瑞握着我手腕的手重了些,凝着我。
我用力拔出我的手,“我去趟盥洗室。”
没等他们反应,我就像个溜溜球一样,滑溜溜地钻走了。
将浴室门甩上,我孤独地坐在马桶上,大脑一片混乱,感觉人生受到了一些冲击。
还是看看终端吧,或许会有新的消息。
【论坛热议:有网友比对前不久遭遇暗杀的陈之微女士的照片与年初反叛军在逃头目陈烬的照片,发现二人有许多惊人的相似,热评称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
我是我哥,那我哥是谁?
我在一秒钟的茫然后,立刻瞪着眼,下拉通知,很快的,一大串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
【根据专家称:两人姓氏相同,人种相同,根据照片分析出来的骨骼轮廓存在相似性,极有可能有亲缘关系。】
【捕真媒体总裁于社交媒体发文称蛇鼠一窝,疑似暗示陈之微与陈烬。】
【监察官联盟出面表示疑似有心人混淆视听,目的是干扰她出席轮换会议现场,或与暗杀有关。】
……
陈行谨死了真的是活活贱死的!去死吧!到现在还要再阴我一把?!
嫩爹,早知道刚刚就给斐瑞看终端了,还不用被夹击!
我感到一种浓重的崩溃传来,在盥洗室里静音狗叫了几声后,我狠狠用冷水搓脸。可越洗,脑子越发烦躁,对陈行谨的步步紧逼也越发压不住的崩溃。
镜子里的我像个死人,也可能不是像,我也不清楚。
她的脸苍白得有些发青,眼睛里是血丝,水珠从脸上滑下来时像个被蒸汽了的石膏。
我伸出手指,指着镜子里的女人,戳着她的胸口狠狠道:“你走到现在,都是你应得的!别露出这个惨样!”
你做错了太多选择,那些选择是正经人该选的,不是你该选的。你不是一个落子无悔的大坏蛋,也不是一个不会抱怨的大好人,所以做好事没好报,做坏事立刻报是你活该!
我骂着镜子里的人,又开始洗脸,越洗眼睛越热。
明天,等明天!事情成了我真的去牢里踹他然后跑路,事情不成我拉着他一起死!如果他让别人杀我就算了,见不着也没办法,反正死者为大!
嗯……如果这样的话,我赢两次!都是好结果!
我重新打起精神,昂首挺胸,准备离开洗手间,可惜刚踏步,我便立刻又收到一串消息
【李默:今天恰巧来卡尔璐开会。】
【李默:刚结束会议,你在哪里?】
【李默:又被暗杀了?】
【李默:说话。】
我:“……”
我思考着我是否要英勇一把, 冲出去把喀左尔和斐瑞还有该死的耳机全部扔出去, 再回李默一句在忙别烦。但最后,我又觉得,现在把头塞到马桶里,再按下冲水键,或许会更好。
门外,似乎脚步声。
我又坐在马桶上,没忍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脑里的女人自顾自地唱起来了歌:我的微笑,你明白就很好,你就像月亮绕着轨道,拥抱着地球闪耀,在我的星球,写下惊叹号~
我心情平静地微笑着,这哪里是写下感叹号啊,这分明是塞爆了感叹号。我的大脑空白了很久,也许没多久,我听见斐瑞的声音,“你要在里面躲——”
我迅速窜了起来,一手握着终端,一手打开门。斐瑞的蓝眼睛瞪圆了,我拉着他的手一拽,把他拽进了盥洗室,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腿将他压在门上。
“咔嚓——”
我吻着他的脸颊,“怎么才来?”
斐瑞的睫毛颤动了下,“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他还没说话,我就咬住了他的唇吻了过去,他的呼吸骤然凌乱,喉间溢出很小声的□□。我伸手按着他的脑袋,斜着眼睛开始回信息。
可惜刚打几个字,斐瑞却扶住了我的腰部,弯腰压了过来,我手一抖发了过去,连忙调整姿势狂打字。
【陈之微:刚刚在,s】
【陈之微:睡觉】
【陈之微:我等下也要》/k开会,】
【陈之微:在开会路上,很急,结束找你】
【李默:和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便发觉斐瑞凑得更近了,连忙收起了终端扶着他的肩膀,脱离开了这个战略性的吻。
斐瑞脸颊下只有大片的红,唇被洇湿,眼角有着很淡的泪。
我揩了下他的脸,道:“走吧,去吃饭吧,不要饿着。”
斐瑞还有些恍惚,几秒后,眼神清明起来,笑了下,“好。”
我拧开门。
“咔嚓——”
门锁声响起,蓝光浮现,会议室的门推开,先出来几名安保,紧接着才是两名穿着西装的青年。
稍前的青年黑发捋向脑后,露出了光洁英俊的面容,面容消瘦清俊些。后方的青年容貌昳丽,金丝框眼镜下的金眸只有几分阴郁。身后与会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却只是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寒暄。
寒暄的时间不算长,没多时就各自散去了,唯有组织会议的江森与李默都站在会议室门口还未离去。
这几日的会议几乎没有停过。无论是轮换会议上各自需要洽谈社交的人物,亦或者是隶属于四城势力的要员,或是造势的各大媒体公司,都是需要合作的。
站在门口等待的下属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立刻知趣地走到更远些的地方,给他们让出谈话的空间。
江森笑了下,道:“四城势力现在能谈的,都谈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觉得我的诚意够了吗?”
“看来在迦示上位之前,你对四城和摩甘比已经下了很大的努力。” 李默不置可否,只是道:“轮换会议后再找机会吧,现在还有太多变数。迦示就算是傻子,也察觉到不对了,看他的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去告老师了吧。”
江森扯了下唇,几分倨傲没能压住。
“你比我还了解他?”
李默的看了眼终端。
“我们曾是同学,我以为你知道。”江森的手插进裤袋里,话音很淡,“他不够优秀。”
江森很少追逐第一名,因为往往都属于他。迦示也很少追逐,因为他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优秀,但不够。真不明白,为什么陈之微会和他做朋友。
江森看了眼时间,又道:“快中午了,不如一起吃个午饭?”
李默的呼吸重了些,扯了下唇,“我没有兴趣和你共进午餐,而且现在才十点半。”
江森脸色淡漠,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你选择了来卡尔璐开会,我以为你会对这里的餐食感兴趣。”
“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我的选择。”李默顿了下,又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请你离开,我只想安静一会儿。”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站着这里像在等人。”江森的黑眸中有着纯然的疑惑,又道:“不好意思。”
李默的眉头抽动了下,神色冷凝,“我有没有等人和你没有关系,滚远点。”
江森神情自若,仿佛并不在意这样的训斥似的,转身离开。可惜的是,没走几步,他的终端便震动起来,便旁若无人地接起了电话。
李默:“……”
他的呼吸又重了些。
算了,还是直接走吧。
李默清楚地感受到江森比他以前接触时更为惹人嫌,以前尚且只是个优秀却过于傲慢的年轻人。但这几天会议下来,他发觉江森比以前更为狡猾老练了些,即便是故意惹人嫌却也装得一本正经。
他思考起来,究竟是亚连的旧怨或是江森不愿屈居人下的傲慢所导致的,还是也有陈之微的因素?
李默的金眸暗了些,径自路过江森,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偏偏他还未走过去,江森便挂了终端,淡笑着缓步先一步进了电梯。
江森脸色平静,望着几步之外的他,“李默先生要是等人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默露出了嘲讽的眼神,“怎么,你就这么在意我等人?”
“不,只是一些尴尬的巧合。”江森黑眸深邃,笑意波澜不惊,“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不知道李默先生何时与斐瑞有了私交。”
……斐瑞?
他难道误会自己在等斐瑞?
还是,一些障眼法?
李默一时间揣度不定,却也只是避而不答,上了电梯。
“家庭医生那边说过,亚连最近的神经有波动了。”李默顿了下,看向江森,“他一旦醒来,也即将脱离安德森家族。但如果挂在别的家族,他依然可以享用部分安德森家族的权力。”
江森的呼吸重了些。
电梯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楼层数不断变化,干净明亮得可以映出人影的电梯照出了两个俊美的青年,可惜他们的脸上表情实在不是很好。
他感觉到一些恍惚,几秒后,他道:“我会安排的,洛佩拉家族欠我一个人情。”
李默蹙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电梯门停在客户区。
“叮——”
两扇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一瞬,我的眼睛缓缓睁大,我看见电梯内部里,李默的手伸进了西装裤袋里,江森挑起了眉头。余光里,我看见喀左尔的耳机有着淡淡的蓝光,斐瑞的微笑僵了下。
我听见了旁边电梯的叮声,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远处窗外的风声。我像是被拳头擂了一拳的保鲜膜,身体与大脑迅速脱离了平面,空间变得无限宽阔,我一阵阵头晕。
好多人啊。人多点好,热热闹闹的,一起包饺子。
李默笑了下,金眸睨着我,“开会?”
我沉重地点头,“嗯。”
“进来吧。”江森黑眸凛然,清俊的脸上没有过多起伏,他仿佛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食指弯曲抵着鼻与唇,“你们要去几楼?”
斐瑞笑意温柔,斜看我一眼,道:“餐厅。”
喀左尔,或者是许琉灰让喀左尔道:“李默叔叔,许久未见。”
我:“……”
李默的笑意淡了,金色的眼眸眯了起来。
斐瑞伸手要握我的手,我立刻握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深呼吸起来。
我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摆手,一边进了电梯。
江森淡淡道:“正好,我也要去吃个午饭,一起吧。”
我又想笑了,真你妈的这电梯好能装,怎么能装下五个人和一个许琉灰牌的导航呢?我后退一步,又被身后的斐瑞推进了电梯,他扶着我的肩膀拍我的背,“没事吧?”
没事,反正我马上就要去死了,所以怎么样都没事,嘿嘿。
电梯里十分安静。
我多么希望电梯能安静地坠毁,大家死在一起算了,而不是承受这极致的痛苦。但没有办法,我还没有死,没有死之前就要挣扎!
想办法,赶紧想想办法!
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不不不,虽然现在看似是四个人加一个许琉灰外挂,但实际上,李默未必希望我和他的关系被人知道!而江森,他虽然清楚,但他已经被我退货了,应该会老实点。喀左尔虽然被许琉灰指挥,但李默未必愿意理喀左尔!那现在,本质上只有斐瑞和李默是有主要矛盾的!
那只要,我和斐瑞保持距离就能稳住!
我靠,陈之微,你是暹罗天才!暹罗还是逻辑,算了,都一样!
电梯停在餐厅楼里时,我听见李默讥讽的话, 并不是对着我的, 而是对着江森的,“走啊,不是要共进午餐吗?”
……嗯?
我奇怪地回头,看见李默冷冷盯着我的视线,下一秒,我被斐瑞拉扯着走出了电梯。他笑道:“正好,既然来了卡尔璐,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们的。”
江森四平八稳,活像个局外人,道:“却之不恭了。”
喀左尔对着我道:“你瘦了些,应该多吃一些。”
我:“……”
无论如何,侍应生已经走上前来,给我们引路了。
很快的,我们到了一处方桌,一旁便是可以俯瞰城区的景观窗。周围是充当屏风,阻挡外界声音视线的绿植,环境倒是优雅。
五个人的座位里,我十分尴尬,因为斐瑞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身旁。喀左尔坐在了另一侧,正对面是江森,李默并不在乎位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喀左尔对面。
点完单后,场面仍然一片安静,但最先打破平静的居然是李默,他凝着喀左尔许久。
我觉得李默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果然,他道:“视听装置摘下来吧,毕竟要用餐了,不太礼貌。”
喀左尔迟疑了一会儿,似乎还在接受命令,但斐瑞却笑了起来,道:“其实没什么的,我上学时朋友们都喜欢戴,这更说明了大家随意一些,没有这么古板。”
李默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确实不太懂你们,不过随意也不是放浪,没有礼貌,对不对?”
我低着脑袋,用叉子狂翻餐前沙拉,仿佛能从里面找到个地洞。
“啊,嗯,对。”喀左尔结巴三连,才找回节奏,他道:“我常在教会,更喜欢清净,所以更需要耳机帮助降噪。不过确实有些失礼,李默叔叔如果来教会的,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好好招待。”
李默长长地“啊”了一声,笑了下,没有说话。
救命,救命,谁能救救我!
好恐怖!我呼吸不过来了!
江森握着餐刀,慢条斯理地切下了一块肉,突然看着我道:“刚刚听说你要开会,是和斐瑞?”
我:“……”
大哥你干嘛啊!
我嘴还没张,却听斐瑞笑了起来,话音很轻,“她只是害羞了。”
不管了,先混淆时间!
我看向斐瑞,道:“说的是和季时川那个会议。”
没等斐瑞反应,我又道:“算了,不要提这个了。”
“哦,很忙啊。”李默喝了口红酒,凝着我,视线很轻地滑走了,“会议结束得很快。”
“你和江森也是在这里开会?”斐瑞笑了下,“之前我尚未知道江森的时候,就知道他似乎是卡尔璐的常客,李默先生好像更喜欢自家的特雷西庄园。”
他顿了下,望着我,“不过我很喜欢那里,之前在那里办过读书会,当时你还在那里工作。”
斐瑞话音落下,我听见餐刀切在盘子上的叮声。
“我也记得。” 江森笑了下,黑眸望了眼斐瑞,“你很热情。”
斐瑞脸上的笑意淡了。
李默挑起眉头,“虽然读书会那次我没有印象,但是你确实很喜欢特雷西庄园,还来了第二次。”
他拿起红酒喝了口,“确实很热情。”
李默话音刚落下,我便陡然间感觉到,有什么踢了下我的腿。
我缩回了腿,但下一秒,我便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是皮鞋脚尖很轻地又踢了下我。但迅速收回了。
我:“……”
啊啊啊呃呃呃,不然踢死我算了!
斐瑞脸上没了笑意。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们别说了。
啊啊啊!
斐瑞望着我,蓝色的眼睛里有了些水泽,他低声道:“你一直都不看我,是因为我脸上的伤口吗?”
我硬着头皮道:“没有,伤口早就好透了。”
下一秒,斐瑞借着我的话便开始了他的回击,“那次订婚宴——啊,不好意思。”
他望着江森和李默,“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那次亚连确实让我受了很大的惊吓,以及……差点失去她的痛苦。”
李默的脸色苍白了些,没有说话。
江森垂着眼睛。
“教会永远会庇护她的。”喀左尔轻声道,“她是好孩子,是神的子民,我认为没有比教会更能保护她的地方了。”
李默用手捏了下额心,突然道:“我们上一次见的时候,似乎还是和你的哥——啊,老师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想不到你会和他这么像,说话的方式真的一模一样。”
他笑了下,“简直就像是亲兄弟。我有点醉了,都说胡话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的,请原谅。”
斐瑞的眼睛弯了下,“神会宽恕世人的,是不是?”
“当然了。”喀左尔面色没变,许久,他才道:“尤其是,老师说过他和李默叔叔是最好的朋友,他非常非常欣赏、喜欢、同情您的遭遇。”
“我也一样,非常非常欣赏、喜欢、同情他的遭遇。”李默笑了下,“毕竟,我一直不大喜欢奥朵。”
喀左尔又开始聆听神の私语了,安静着没说话。
斐瑞喝了口红酒,用餐巾抿了下嘴角,道:“也许是我还没经历过,总觉得婚姻很令人向往。”
他又看着我,笑了下,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江森陡然开口。
“我觉得还挺可怕的。”江森的脸上有着点无奈,认真道:“像我和亚连,曾经也算互相欣赏,只是订婚就一地狼藉。再比如,她和艾什礼,两情相悦,却……”
他看向我,黑眸中有着错愕与愧疚,“抱歉。”
啊啊啊江森你他妈的别装一本正经的乱咬人啊!
斐瑞的脸色骤然冷凝,攥紧了餐刀。
你们别聊了好不好,赶紧吃完赶紧散伙吧!
这顿饭吃得我想死,但僵局,终于打破了!斐瑞要去开会了, 他接到电话时脸色并不算好看, 却仍落落大方地放下了刀叉,姿态优雅地完成了退场语。同时斜睨着我,手指很轻地从我手臂滑到了肩膀,轻声道:“会议结束后,我就要准备许多和轮换大会有关的事务了,明天见。”
“见见见。”
我狂点头。
他翩然离开后,我感觉餐桌的氛围终于轻松了大概百分之一。
很快的,李默起身,道:“我要去开会了,陈之微,你过来。关于你和团队的事,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江森稳如泰山,眉头都没抬。
李默走得很快,我跟在他后面也努力跟着,他走出用餐区,拉开一间休息室的门将我扯进去。下一秒,门关上,他就将我摁在了门上。
多么熟悉的一幕,我准备好迎接一个红酒味的吻的时候,他却用下巴抵着我的头。呼吸的热气和酒意一路越发地近,下一秒,他的额头滑落,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滚烫的脸颊贴着我的脸。
他弯着腰,话音很轻,“撒谎精。”
李默深深吸了口气,眼镜歪斜,我看见他那双森冷的金眸,好一会儿才道:“开会,开到哪里了?”
“开到他用资料威胁我了。”我扶着他的腰部,轻轻摸他的脊背,他便仰着脑袋。我继续道:“我在和监察官联盟接洽一些事,目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而斐瑞……他手上有我需要的资料。”
我的解释只换来沉默,以及脖颈上很淡的湿润。
下一秒,李默松开了手,捏着我的下巴,咬着我的唇,死死地凝着我。他摘下眼镜,完成了一个有点疼的吻。一会儿,他才松手,道:“再被我抓到你耍滑头,你知道后果。”
他表情仍是冰冷的,语言更为尖酸刻薄,“我忙了一阵子,你倒是自由,未来教皇都任你拿捏与你同住?”
“我和喀左尔——”
不对!李默在套话!干,差点上当,连斐瑞都是进了房间才知道喀左尔在,李默怎么会想到同住!他在诈我,诈出来后他万一再一联想到马基尼可就坏事了!
我立刻打住话头,望着李默,果然看见他眼底的锐利,他道:“说话。”
“不是,我是没懂什么叫同住?”我迷惑起来,又道:“他今天才来。”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教会恨不得藏起来的人,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李默嗤笑了一声,“之前我三番两次要派人,你死都不让我的人过来保护你,原来是怕坏事啊?”
“不是啊,你没有看见他的耳机吗!”我深深叹了口气,道:“是许琉灰让他来给我传话的,我很久没有联系他了,许琉灰就把他派到卡尔璐来。明面上是和我谈合作的信息安保项目,其实是代许琉灰说话。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便衣安保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
李默扯了下唇,“他还真是忘不了你这个好孩子。”
他俯身过来,贴着我的额头,低声道:“我现在还没空收拾你的烂摊子,等会议之后,再来管教你。”
“你在忙什么,迦示这么难杀吗?”
我问。
李默的眼睛手指摩挲了下我的唇,“刚刚你一直看我干什么?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似的。”
那不是你踢——嗯?草啊,不是你,难道是江森?!啊啊啊啊好变态!
我努力忘记这件事,轻声道:“看李默叔叔和人斗嘴斗不赢,感觉真可怜。”
“闭嘴,我没必要和几个没用的东西多话。”
李默呼吸重了些,慢吞吞地吻了下我的脸颊。
他又啜吻了几口,随后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又道:“老实一点,不要再闯祸了,等我忙完,会议后见。”随后才坦然自若地离开。
很好,又解决一个。
江森识趣点该走了吧!
我扶着脑袋出去,却先看见往餐厅外走的江森,他望着我,道:“开完会了?”
我真服了能不能别提开会了我今天停了一辈子数量的这个词!
“嗯,怎么了?”
我问道。
江森凝着我,缓慢地笑了下,才又道:“没什么,季时川刚刚和我说,明天或许需要我帮你做些事。如果有需要,找我就可以。”
我道:“他没和你说具体的吗?”
江森道:“没有。”
“你不怕是什么很恐怖的事吗?”
我问。
江森俯身,侵略性的雪松信息素袭来,我立刻后退,“你干什么?”
“抱歉,不自觉就距离进了些。”江森偏过头,又道:“我们是朋友,希望你不会因此介意。”
我:“……我介意得要死。”
江森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我感觉这条狗坏掉了,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坏掉了,一时间有些崩溃。
江森却又道:“我很想说我相信你,但事实是我相信季时川的判断,其次是……我猜和录音有关。或者,和摩甘比有关,你们找到了一些证明摩甘比与马基尼合作得不那么干净的证据。当然,只是猜测。”
我的眉头抽动了下,仔细地看着江森,他的五官英挺俊朗,眉宇处却只有几分闲适淡然,黑眸如墨中寒星三两点。这让他显出了以往少有的游刃有余又更加深沉的姿态。
江森回应着我的凝视,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放了几枚东西给我。
我低头一看,是几发子弹。
江森道:“你不该拒绝的。”
我确实没有拒绝,江森没有说什么,离开了,只是离开前才道:“他们的味道太浓了。”
我:“……”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刚那丁点的感谢瞬间只有恶心了,又眺着远处的餐厅。
陈之微,加油!就剩最后一个boss要刷了!马上解放了!
我振作起来,款步走过去,却发觉喀左尔安静地坐着,手边放着视听装置。草,我boss被谁刷了!
“你回来了。”喀左尔淡淡道,几秒后,他才又说,“老师在让我说那些话。”
我点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老师说人都走了,感觉很寂寞。”
喀左尔又道。
我一时间分不清人指的是饭桌上的人还是教会里我和喀左尔。
喀左尔很努力地保持冷漠与平静,可我只看见攥着的拳头,他继续用着平淡空茫的语气道:“老师让我告诉你……你在餐桌上都没有吃多少东西,所以让我盯着你,把东西吃完。还有,轮换会议结束后,他在教会等你,他很想你。”
我:“……”
我道:“所以呢?”
喀左尔指着我餐盘上的牛排和甜点,“吃吧。”
我:“不可以作弊吗?”
喀左尔道:“不可以。”
我耸了耸肩,道:“那好吧,毕竟是老师说的话。”
我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完后,我看见视听耳机的蓝光闪烁了下,灭掉了。
哈,我就知道!回马枪!
灯灭掉的一瞬,我将面前的东西一推,道:“走吧,回房间。”
“斐瑞给我安排了很远的房间,我不想去那个。”
喀左尔道。
“那你就继续睡我房间吧,我晚上凌晨就要去和监察官联盟接头了。”
我道。
许久,喀左尔才点头,他好像没有什么心情和我玩懵懂圣子初遇爱这套人设了,又变得空茫而疲惫,一言不发。
回到房间后,他就像没有骨头似的,从爬进了被窝。
我躺在沙发上,深深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终于可以睡一觉了,应该没人打扰我了。
这一觉睡得太久了,当我醒来时,我才感觉我身边贴着些柔软。我侧头看过去,却发觉喀左尔披着被子,贴着我。
我眯了眯眼,发觉房间一片黑暗,只有客厅的壁炉劈啪作响。
看下时间,深夜了,差不多要到了接头的时间了。
我拔出了枪,喀左尔凝视着我手里的枪,突然道:“陈之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他望着我,壁炉的光芒在他脸上映出了些诡谲的光,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他又道:“如果你当时开枪了,我没有死的话,我就可以完全的希望你死掉了。”
看来他也看到了那些报道,或许他找到了真相。
我:“……不用希望,也许我真的会死掉。但我没杀你,不是心软,不是善良,不是好意,只是我不够坏。”
喀左尔的眼睛闪烁着什么,我没在意,只是打开了弹匣。
子弹一枚又一枚地填充进弹匣。
JIN反复凝视着自己的枪,他毫无姿态地坐在摩甘比的大楼前,望着这个漆黑的夜色。没多时,他看见ROY的身影,他举起枪,瞄准他的背影抖了抖又放下了。
ROY没有动作,只是望着他。
JIN轻声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选中迦示玩呢?真奇怪,没用过头了。”
ROY思考了下,确定这是回答的问题,又道:“也许他只是没想到江森和李默——”
“联邦督政官都能和反叛军合作了,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呢?”JIN又笑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吹起他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头顶那片漆黑的天空的云,显露出了月亮。他道:“你猜,他会不会想到我枪里的子弹是给谁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