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苏三少 作品

第 208 章 纯情保安滑溜溜

当我和同事,还有那一班的其他两名保安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时,我意识到我的幸灾乐祸太早了。进到办公室时,我先看到七八个穿着整齐的人围着许琉灰。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棕色的头发垂落在脸颊旁,手搭在膝盖上,显出一种温和静谧的感觉来。

他身上的校服衬出他的削瘦,身后背着一只黑色的单肩包,很像是乖巧的好学生。

但很快的,我看见平时很有些威风的保安队队长,以及她头上的几个人都在点头哈腰道歉。看来马上要层层追责下来,我也许也要被连坐了。

没多时,我的预想成真了,因为在气氛更为僵硬之时,我和同事都被推到了人群中心之中。几个人负责人反复强调,他们会严厉惩罚我们,同时一定进行丰厚的赔偿,并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事件之类的,并声称对方不满意可以把涉事人员移交给他们。听到移交时,我忍不住想笑。

我偶尔感觉我真是个爱笑的女人,只可惜运气不太好。

当我偏着头遮掩我的笑意时,我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望过去,却看见了许琉灰的脸。我有些不确定他看了我多久,但我可以确定,我好像被他盯上了,因为他对我笑了一下。

随后,许琉灰出声了,他脸上流露着一些同情与不忍,道:“目前除了司机受了一些伤外,我没什么问题,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正式入学的时间延后到明天吧,恐怕我今天需要一些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校长望着许琉灰,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你先好好休息吧。那处罚……”

许琉灰思考了下,才道:“就按照正常流程处理吧,我相信圣纪神也不希望我凭借身份对无辜的人进行严苛的连坐措施的。不过我从三城带来的司机受了伤,就从这群安保之中选一个来代替司机负责我上学回家的接送,顺便在今天带我熟悉下学校吧。”

他并没有等校长的回复,视线停留在我们一圈人身上,最终对我笑了笑,“就她吧,她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我察觉到他身边的教众们似乎有些微词,却没有说话。而校长也没有管太多,只是立刻点头,又看着我,“陈之微,你去拿车钥匙,好好表现,展现我们学校安保人员的素养。”

行吧,刚刚还要把我推出去断舍离了,现在就有要代表学校了。

我只是绷着脸,点头。

许琉灰身边一群教众并没有离开办公室,似乎和校长还有事要谈,一时间,居然只有我和许琉灰独处了。出了办公室,我“呃”了声,才道:“您想先从教学楼了解起来呢?还是先就近看看附近的设施呢?”

“也不用这样称呼吧。”许琉灰话音很轻,轻巧地跟在我身旁,望着我,“我说过,圣纪神会让我们再相遇的。”

“圣纪神会介意你今天取消了替信徒们洗礼的事吗?”

我问道。

许琉灰挑了一条眉毛,只是道:“我只是提前了入学计划而已。”

他又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道:“天气好热,要不要去那里坐一下?”

许琉灰抬起手时,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一点伤痕也没有了,应该是用治疗仪器治疗过了。他转头望着我,视线也望向了自己的手臂,几秒后他又看我的眼睛,道:“昨天只是个意外,没来得及治疗而已。”

我道:“藏得好不代表没有。”

“只有没有人察觉到它的存在,就是没有。”许琉灰黑眸里含了些狡黠,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树下乘凉?”

我看着他,耸了下肩膀,没有说话,却跟上了他的脚步。

等到了树下,他便坐在了长椅上,背后靠着椅子,深深呼吸了口气,“啊,好饿。”

“附近有售卖机,我可以帮你买点吃的。”我顿了下,又看了眼时间,“其实现在去餐厅也可以吃午饭。”

“不要,我不想吃那些。”许琉灰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脑袋枕在腿上,望着我,“我只习惯吃教会的食物,或者……我自己做的,所以我的书包里有便当。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我:“……”

干,这么贤惠的吗?

我道:“当然可以,应该不用付费吧?”

许琉灰笑了起来,卷曲的棕发垂在脸颊旁,他道:“不用,我请你吃,刚好我也吃不完。”

他放下腿,从身后的书包里拿出了他的便当,又缓慢拆开。便当盒应该用了很好的科技材料,因为饭菜仍是热腾腾的,他动作不太熟练分好了两份,轻声道:“如果对味道不满意,可以告诉我。”

我道:“不会,我从不会挑剔免费的午餐。”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大早上就没吃饭,几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我的午饭。再抬头,却发觉许琉灰几乎没怎么吃,只是在观察着我,像是观察动物似的,这令我没忍住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我吃相很难看吗?”

我问道。

“不是,只是觉得你好像没有人照顾。”许琉灰轻轻蹙眉,又笑起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以后你要接送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多做一份便当。”

我道:“按理说教会不是会为你准备好食物的吗?”

“教会已经从我身上剥夺了太多,所以做做料理这样的事,他们会施舍一点自由给我。”许琉灰接过我手里的便当盒,垂下头,将它们整理好,又轻声道:“不过不用误会,我在教会里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是因为从小在教会中长大,他们想培养我而已。”

我道:“愿意培养你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没有多么大的理想。”他抬起头,唇张了下,却只是微笑摇头,“我最大的理想其实是经营家庭,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或许也正因此,所以我格外喜欢研究食谱。”

他低着头,唇边有着很淡的笑,露出了白皙的脖颈,“不过,也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我抱着手臂,凝视着他,几秒后,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
许琉灰受惊了似的,睫毛颤动着,抬头望我,“怎么了?”
我道:“你在勾引我吗?”

许琉灰的唇角颤动了下,我觉得他可能有些无语,几秒后,他道:“你冒犯到我了,我不喜欢这样。”

“我很清楚你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只求一心人。”我的手指从他的肩膀触到脖颈,又抵住了他的下颌,他只是微笑着,侧过头,贴着我的手指。我继续道:“我不太了解你们的教会,但我听说过,这个教会要守贞吧?你或许需要一个人,帮你破除守贞这个规矩,好离开教会?当然,我相信你根本不希望一个没权没势的下等人保安来真的坏了你的贞洁的是不是?只要我和你真的恋爱了,让你在名义上破贞了,你就会把我一脚踢开是不是?”

我感觉许琉灰的脸颊更热了一些,呼吸的热气也打在了我的指节上。

“小老师,我已经踏入青年期许久了,就算我是个没文化没地位的下等人,也不可能空长这些岁数的。”我凑近了许琉灰,凝视着他,“不过客观来说,这套计划很完美,更适合用在同龄人身上。”

我抽开手,拉开距离,免得被控告性/骚/扰,但下一刻,我的手腕却被许琉灰握住。他的手是温热的,有些潮湿的,看来他不像表现得那么冷静。

“原本已经找到了这样的对象。”许琉灰显得有些困扰,身体却贴近了,澄澈的黑眸里有着些苦恼,“可是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是你,你会让这件事变得更有意思一点。”

他用力拉着我的手,贴到了他的脸颊旁,眼里有着些真挚,“而且我觉得你需要照顾,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用力拉扯我的手,“不了,想照顾我的人也很多,不需要。”

“不可以。”许琉灰松开了手,很轻地笑了起来,“他们不可以这样子对你,你是我先发现的,所以……明天你想吃什么?”

我:“……你不用努力了,过不了几天我就会辞职了,到时候我可会回到十二城,你总不能再追过去吧?”

“啊,这样啊。”许琉灰没有半点诧异或者其他的表情,他的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又像是一个在听课的好学生似的。他道:“我可以把你直接带到教会里。”

我:“……啊?”

许琉灰眼睛弯弯,话音很轻,“那样也很好,我可以一直照顾你。或许你也可以当我一周的司机,让我了解一下你,然后说不定有天我就觉得有些厌烦了,就放过你了。”

我道:“许琉灰,你的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会有些难过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的家庭成员而已。我会对你很好的。”许琉灰嘴角翘起。

我崩溃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许琉灰的视线恍惚了一瞬,却只是望向远处的花圃。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毕竟,她已经根据他手上的痕迹判断出来他有些不良的嗜好了,可是他又觉得如果说出来的话, 或许会吓到她。

他又转过头看她, 她的脸上有着纯然的疑惑,眼睛瞪圆了一些。

……昨天她找不到路时的表情,或许也是这样?

微醺的午后,他住在一个与三城城区高塔毫无二致的新的高塔上,装潢陈设过于相似,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还在三城。可是一看向窗外,那截然不同的景致又提醒他,这并非是熟悉的地方。这让他有些困扰,时不时产生一些空间的错乱感。

许琉灰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也很清楚这样的感觉该如何应对。当尖锐的刀锋划破肌肤,血液汩汩流出时,令人恍惚的眩晕来袭,他就会忘却许多,陷入一种甜美的睡眠当中。他不太记得自己时从何时开始了这样的行为,或许是他许过很多愿望,神却总是不愿聆听。

或许是因为不够虔诚。

许琉灰在肌肤上留下了第一道伤痕。

愿望仍没能实现,但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日复一日的伤害之中,他感觉到一部分的过去与自己在从体内流失。他好像每一天都在进化成新的自己,那些伤痕都是蜕变的证明,只需要某一日,他将体内的肮脏与痛苦排出,他就会获得神的垂怜,从而取代旧的神祇。

昨日在高塔上,那个分不清是阳光照射还是因为血液流失过多的午后,他俯瞰着塔下,几乎以为自己要坠落时,就看见了一个昂首挺胸的人影。那人影最初很遥远,却一步步在接近,她绕来绕去,一下子爬树,一下子钻洞,一下子挤进花圃与树墙的缝隙里。

最后,她顶着一头树叶,在塔附近走来走去。

许琉灰不禁想起绘本里那些穿过迷宫,解救公主的故事,不过那些故事中,王子们总是更加游刃有余一些。而她……好吧,她不像公主,也不像王子,像是一只轻巧地偷偷摸摸的老鼠。

他没忍住笑起来,换了身衣服,简单地止血后,轻快地下了楼梯。

许琉灰许过很多愿望,不过他都不太记得了,他是个贪婪的人。但他觉得,或许那些不太记得的愿望里,神应该帮他实现了一个。

“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我问道。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回神了似的,望着我,“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偏偏是你,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神指引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

没等我说话,许琉灰却站起身,把便当盒放进了书包里,又握住我的手腕,“你还没陪我逛完整个学校呢,站起来。”

“我吃撑了,歇一会儿都不行吗?”

我认命地扶着椅背站起身。

偏偏在这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越淡漠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先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他蹙着眉头,金眸冷淡。许琉灰也望过去,神情有些很淡的惊讶,几秒后笑了下,“啊,好久不见。”

李默仍然蹙着眉头,犹豫了几秒,“许琉灰?”

“对呀, 我们上次在宴会里遇见过。”许琉灰很淡地笑了下,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我是交换生,要在这里待一阵子。”

他的手顺着我的手腕一路滑到臂弯,硬生生挽住了我,又道:“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吧,你怎么没去上课?”

“我请假了,刚刚到学校。”李默的视线盯着我的臂弯,又看向许琉灰,“你和她?”

我努力扯着我的手,抢先许琉灰一步回答:“他的司机受了些伤,学校安排我当他的司机,还有带他了解学校的情况。”

李默却望着许琉灰,“教会管理森严,你还是和其他人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尤其是,陈之微是一名保安,我不认为你们相配。”

“相配之类的我不觉得很重要,不过,你认识她吗?”许琉灰有些惊讶,又看着我,笑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道:“我是个保安,他是个学生,当然,你也是个学生。”

我又道:“既然你们认识,让李默带你熟悉学校情况吧,我去执勤了。你需要接送的话直接叫我就行。”

受不了,这什么诡异的状况,还是赶紧溜吧。

许琉灰却拉住了我,低声道:“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认识呢?”

他又看向李默,微笑道:“你刚刚让我和她保持距离,我很理解,但为什么你和她不保持距离呢?如你所说,她只是一名保安。”

我:“……”

可以了,停止这场闹剧!

我道:“我受李默雇佣解决了一些事,他愿意给我一些工资,仅此而已。”

许琉灰道:“原来只是这样呀,那你回去执勤吧,我晚点回去再找你。”

他笑了下,又看向李默,诚恳道:“抱歉,因为我很喜欢她,所以忍不住想太多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原来你们只是雇佣关系,我误会了。”

李默的脖颈抽动了下,金色的眼睛凝视着许琉灰,几秒后才道:“你说什么?”

我刚准备滑溜溜溜走,却被许琉灰一把握住,随后,我听见许琉灰的声音,“对,我很喜欢她,觉得她很有意思。”

“你疯了吗?你们……”李默的视线反复在我和许琉灰身上转,最后看向了我,张了下唇,道:“她有伴侣了,她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你察觉不到吗?”

许琉灰“啊”了声,看着我,露出了很淡地微笑。

几秒后,他道:“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李默哽住了,只是凝视着我,金眸颤动了下,“你们——不可以,许琉灰,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教会的人,你要守贞的,难道你就——”

“我对她一见钟情了,我没有办法,我也很困扰。”

许琉灰扶着脸,另一只手快把我手腕攥碎了。

别说了,这都啥跟啥啊,我好想尖叫。终我只是一把捂住了许琉灰的嘴往怀里带,他立刻不说话了,靠在我怀里,黑色的眼睛有着笑。

我道:“你让我和李默单独说几句。”

许琉灰眨了下眼睛。

我松开手,许琉灰很乖巧地背着书包,往后走了几步,道:“不可以说太久。”

我:“……”

大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怎么这个姿态啊!

我有些崩溃,却只是推着李默的肩膀,他沉着脸,桉树信息素极淡,却又有逸散出一种焦虑来。

李默道:“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金眸眯着,像是对这一切感到荒谬,“你们怎么可以?他才少年期,还是教会的人,你们——”

“你误会了。”我打断他的话,又道:“我没想和一帮学生谈恋爱,要是想早就谈过无数次了,许琉灰是对我有些奇怪的情节,但我不想接受。其次,三个愿望我想好了,一百万,一栋十二城的房子,一份十二城的体面工作。就这些,你准备好后我可以立刻离开,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李默的唇动了下,几秒后,他道:“我知道了。”

他又道:“钱需要一些时间,房子和工作也是,我尽力。”

我松了口气,点头,“行,我随时出发。”

当我转过身后,却又听见李默的声音,“就算你不打算接近他,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拒绝,你怎么可以背叛你的伴侣?”

“我服了,我这不是拒绝了没用吗?”我转头,有些烦躁,“而且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我没有伴侣,你闻到的信息素不代表什么,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李默的眉头逐渐拧在一起,金眸之中有了些复杂。!从督政官那里回来后,已经是深夜了。我坐在车上,听着钟雨没完没了的汇报,感受着终端里震得像是发动机的频率,情绪略微崩溃。

当我试图躺下时,我却又陡然察觉车座缝隙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封红色的信件。

我皱着眉头扯出,拆开一看,很快看见熟悉的字迹,只有一行字。

【别忘了,今天是我的头七,妹妹。当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忘,那就见一面吧:(】

我:“……?”

“啊啊啊啊啊!”我尖叫起来,将信封撕个粉碎扔出窗外,浑身的困倦骤然消逝,“钟、钟雨!调头调头!去、去买纸钱?!”

“啊?”钟雨被我吓了一跳,车子急刹,转头看我,“什么纸钱?!”

“别管!快、快!”我几乎要站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调监控!他妈的谁放的这封信!是不是摩甘比的人!陈行谨这个贱货,死了把摩甘比都卖了,他们怎么还给他送信啊!”

钟雨愣了几秒,拿出终端检索了起来,她道:“附近没有你说的那种卖纸钱的殡葬店,而且你不也说了,是摩甘比那边的人捣鬼,不用担心。”

“不一样!这不一样!”我疯狂地将自己挤进车缝隙里,几乎要钻到前座,狠狠扯住钟雨的衣服,“你不懂!你根本,你,知道什么,不懂!别人死了就死了,但他说了这人很邪门的!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私底下有在搞什么邪术之类的!”

“陈之微!你冷静一点!他都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就算真的变成鬼了也不会带你走的啦!”钟雨试图平息我的心情,反复强调道:“你只是刚出狱,又忙了一天才这样紧张的,我刚刚查到的习俗里说了,现在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信!”我持续尖叫着,捂着脑袋,“他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我的原生家庭害死了我,你知道吗?他那一枪给我的伤害多大,我到现在每天只能吃四顿!”

“……吃得也不少了。”钟雨继续道:“你别拉扯我了,我还要开车!”

“我不管,快想想办法,对、对了,打给许琉灰!让他过来帮我驱魔!他不是教会的人吗!”我彻底丧失理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才刚刚走上新台阶,他休想带走我!我的光明前途才刚刚开始!快快快!”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松手,先松手!我把车停到路边,不然——”

钟雨话音尚未落下,一道强光骤然闪烁过来,刺得我眼睛一白。下一秒,我感觉到车身重重晃荡,汽油味与火焰燃烧的感觉再次袭来。

啊啊啊救命,我还不想死!我才刚刚要过上好日子!

在我即将迎接那难闻的热浪灼烧时,却骤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嗤笑,紧急而来的,便是近乎潮湿的信息素。那信息素裹挟着我的身体,话音带着些轻飘飘。

“养你时我可没少过你什么,怎么让哥哥又渴又饿又穷?”

我很想说话,但我的意识已然昏昏沉沉,在几乎要堕入纯然的黑暗时, 却又听见陈行谨的声音, “得罚你。”

我受不了了,这都科技这么发达的时间了,怎么真的有鬼神啊!

在崩溃之中,我的意识终于消散。

时间或许过去了很久,或许没多久,我只感觉到浑身的疲惫。再一睁开眼,先看见公寓内部熟悉的陈设,华丽硕大的吊灯垂坠着,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惊。窗外,宽大漂亮的落地窗洒下了金黄色的光芒,照得我忍不住犯困。

……嗯?难道是做梦?

我努力回想了下,却完全没有回想起来什么我是从哪里开始做梦的,只感觉到那阴森恶心的信息素的裹挟。难道是车祸前的幻觉?那我现在不应该在医院吗?不,难道是车祸后失忆几天才在这里的?我脑子一片乱麻,只是下意识掏我的终端,我摸来摸去,却摸到了柔软的毛绒绒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看见一只微小的粉嫩的……爪子?

嗯?嗯?嗯嗯嗯?

我震撼地瞪大眼,一屁股坐起来,努力扒着被子钻出来,却先看见一身制服,制服的扣子里隐约露出毛绒绒的暖黄与奶白色相间的肚子。再往下看,脚也是粉色的爪子。

我草,什么情况?!

我踉踉跄跄地走路,结果迈脚的一瞬趴倒在床上,我环顾四周,骤然发觉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如巨人国般庞大的模样。草,啊?我到底怎么了?我惊慌失措起来,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一座高高的梳妆台。

我咬牙,同手同脚地跑动着,多次摔倒在柔软的被子里后,我才终于学会四脚朝地着走路。艰难地走了许久,我累得在仰躺,救命……这里好大!歇了一会儿,我才又翻过身,用力跑动起来,一路爬到床脚,又顺着梳妆台攀爬上去,用尽全力用牙或爪拖拽了几个杂物堆叠出一个小台阶,站了上去,看着镜子。

下一秒,我看见一只毛绒绒胖乎乎的肥鼠看着我,它穿着一身制服裙,扣子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了几缕鹅黄的绒毛。肥鼠两脚向前,坐在台阶上时像个浇了芝士的三角饭团。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那只肥鼠的黑眼珠变大了一点,我用爪子捂着脸,它也捂着脸。

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起来!

救命!我露出原型了!

怎、怎么办?!我要死了吗?我感觉这下真的走在路上会被人一脚踩死了!

我的尖叫声似乎很有用,很快的,我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完、完蛋了!这是李默的公寓,不、不会吧,他看到我肯定捏着脖颈就扔出去了!怎、怎么办!

我看向窗外,看见纷纷扬扬的雪,又看见高耸的装饰过的圣诞树。很、很好,现在正值圣诞,被扔出了我就顺着树,一路滑溜溜地溜下去!

我一路跳下杂物堆叠的小台阶,顺着梳妆台跳到椅子上,一路狂奔向窗台,却也是这时听见什么东西摩挲地毯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条盘踞在地上的巨大黑色物体,鳞片整齐,有着暗色的花纹。

等、等下!这是蟒蛇?!
这一刻,我脑子空白了几秒,再一次尖叫起来!
“别、别!吃我!救命!救命!有、有蛇!”

我到处乱窜,那蛇却骤然绷紧了身体,我只能看见那蛇尾巴飞窜过来,下一刻,我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没几秒,那只手把我举起来,我看见了李默的脸,他穿着黑色礼服,眼镜下是一双金色竖瞳蹙着,“大早上,吵什么。”

我僵硬又茫然,心脏仍在狂跳,顺着他的脸往下看,看到让我几乎想死的一幕。他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居然是盘踞着的蛇的肢体。

“你、你?你是蛇?”

我眼前一片金星,几乎无法处理信息,只能问着不成逻辑的问题。

李默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看着我,“从督政宫回来还会失忆?”

我道:“你他吗怎么变成蛇了?!”

“……我一直都是。”李默的金色眼睛里有着冷,“睡觉睡傻了?”

我:“……?啊?你什——”

“去吃饭了。”李默将放在蛇腹上卷着,尾巴游弋起来。他的蛇身很长,硬生生盘着我盘了好几圈尾巴部分也依然很长。冰冷的鳞片与略微湿滑的身体不断摩挲着我,我听见他的呼吸声,几秒后,他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声音有些沙哑,“这场圣诞庆功宴,有太多没必要来的人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已经被吓傻了。

救命,好恐怖,我感觉我要死了,好吓人啊。

李默没等到我的回答,也没有说什么,将我带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后,我的震撼更上一层楼,因为我见到了好几只动物,或是在扫地,或是端着餐盘,或者握着终端在讲话。他们忙碌的样子,仿佛让我看了一场动物表演。

好恐怖,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难道我一直是动物,难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动物城?!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是兽人形态,只有我是纯纯的兽!

我震撼至极,直到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让她不舒服了。”

我望过去,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许琉灰带着链条眼镜,微笑俯瞰着我,卷曲的棕色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他的头上是卷曲的巨大的山羊角,同样是上半身是人的姿态,下半身却是健壮的山羊的身体与四肢。

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又看了看我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都进化成半兽人世界观了,怎么只有我是纯纯的兽!

李默冷哼了一声,许琉灰却走了过来,蹄足踩在地毯上,将我温柔地……捏了起来。我承认,我现在柔软得过头了,因为他光握着我,我就快从他手指缝隙里融化了……

许琉灰道:“既然宴会非要设在你这里,你应该好好地去查看宴会的流程进展,不是吗?毕竟,连督政官都会派人莅临。”

“我做事一向不需要人插手。”李默望了眼我,转身游走了,呃,滑走了,不是,那个蛇是怎么走的,反正就是那么走了。许琉灰俯身望着我,我看着他巨大的脸,骤然发觉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

干,他的瞳孔是横着的!

我的心脏迅速提了起来,许琉灰却只是微笑着,“就算有保温设施,但这样穿很容易感冒的。”

“我的身体很好!” 我努力在他手心里站稳,拍着我的身体,“因为我毛绒绒!”

我觉得是时候接受这个世界观设定了,鼠鼠也很棒!小小的也很可爱!

许琉灰扶着脸,眼睛弯得眯起来,笑得很有些慈祥。几秒后,他将我放在了他的背上,他道:“那这样,我帮你织个小围巾,好不好?我刚好带了针线。”

我:“啊?”

“冬季了,我还有些旧毛发没有完全褪去。”许琉灰道:“从背后找一找浮起的羊毛,搓一搓,交给老师好不好?”

草,这么童话吗!

我闻言用力点头,在他宽阔的羊背上走来走去,像是执行任务的士兵一样,抱着一缕又一缕浮起的羊毛递到他手上。不知道忙活了多久,我累得有些眼冒金星了,眼前一黑倒在了他的背上。

救命,好累,真的好累!

柔软蓬松的羊毛散发着阳光的香味,我忍不住用力往其中钻了钻,脚下一滑居然踩了个空。我立刻深处爪子要抓住羊毛,偏偏,抓到的居然是一缕浮毛,我骤然要从高高的空中摔落。救、救——等下,老鼠这个高度会摔死吗?应该不会吧?我现在是不是要调整一下?!

我在空中迅速转身,努力思考着要如何落下比较安全,却先看见远处一处纤细的黑影骤然窜了过来,还伴随着一声叮叮当。

下一秒,我跌落在一个毛绒绒的背上。

我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下意识抓住了背上的毛,却听见一声低吟,“呆瓜,抓太紧了。”

我愣了下,低头望过去,发觉身下赫然是一只黑猫。那只黑猫转过头,绿色的眼睛眯着,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只漂亮的铃铛,铃铛里悬挂着一颗小小的水晶球。

艾什礼舔了下爪子,“怎么这么冒失啊。”

“我也不是有意踩空的。”我顺着它的背部攀爬过去,我又向上仰望了下巨大的许琉灰,却发觉他仍低头织着什么,宴会的鼎沸人声似乎没让他察觉到不对。我用抓着抱着艾什礼的脑袋,“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吧。”

我话音刚落下,便听见许琉灰含笑的声音,“好孩子,不要离开我太久。”

他垂下脑袋,凝视着我和艾什礼,话音很轻,“你们需要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和你有什么关系,走了。”艾什礼神气地扭过头去,粉色的肉垫踩着地板,水晶铃铛轻轻摇晃,“你抱得太紧了。”

我把爪子放在他的耳朵上,他的一只耳朵立刻弯折起来,“别动手动脚。”

对不起,我只是太感动了,原来还有和我一样只是兽的!欣慰了许多而已!

我继续伸手抓他耳朵,他轻哼了一声,好几秒才道:“恭喜你要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也没有很坏。”我又道:“你也很威风啊,大法官。”
我感觉背后一阵凉,回头一看,发觉艾什礼背后那根黑色的尾巴直直束起,微微颤动了起来。我没忍住转过身,悄咪咪想爬过去抓那根尾巴,却骤然听见低低的吼声。这吼声似乎从艾什礼的背部发出来的,身体都颤动起来,我茫然看过去,发觉艾什礼的身体压低了。

他面朝的方向有着一只毛发蓬松漂亮的火焰山布偶猫,那只布偶也压低着背部,毛发耸起,脖颈上系着漂亮的玫瑰蝴蝶结。

我愣了几秒,有些疑惑它对应着谁,但下一秒就不用疑惑了,因为我听见他的尖叫声,“陈之微!你给我过来!还有你!就是你,给我放开她!”

亚连,好久不见。

我扶着脑袋,却听见艾什礼喉咙里的“哈”声,几秒后他转过头,绿色的眼睛缩成了竖瞳,低声道:“你应该好好和我介绍一下这位亚连,以及竞选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的敌——”

他话音没有落下,我看见一只蓬松带着玫瑰香气的影子扑了过来。亚连抱住艾什礼的脑袋,爪子蹬着他,“贱种,我都说了,放开她了!”

“你发什么疯?我都不认识你,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艾什礼的绿眼瞪大,背部耸起来,抬起爪子拍过去,“陈之微!我要你出来解释!”

两只猫很快缠斗在一起,我起初还能抓着艾什礼的猫毛勉强维持身体平衡,但后面我也无法再坚持,被这打斗的力道狠狠甩开。

我感觉我直接从空中飞起了,飞行时,还能看见两只猫互相哈气,发出奇怪的声音以及贱种等称呼。猫毛飘扬在空中,他们扭打着,周围的宾客们齐齐尖叫起来,我也尖叫起来。

救命,有没有人管管我啊!我要摔成鼠饼啦!

我在空中的飞行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在一声噗通里,温热的水源源不断溢了过来,几乎将我的身体全部淹没。呕呕呕,这水怎么还有沐浴露的味,当我努力扑腾想要付出的水面的时候,却又察觉到一只手托住了我,将我捞了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挤压在了胸膛里,山茶信息素袭击我的感官,我听见斐瑞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经历这么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出了意外,我……我……”

“松——松开——呕——”我被挤成了一片鼠片,四肢疯狂挥舞,那力道骤然松开了,我听见一声抽噎。几秒后,我被放置在了一个玻璃台上,用力喘气许久,才终于有空思考。

宴会兽来兽往,远处,两只猫似乎还在厮打,时不时能听见吼声。

我望向斐瑞,却发觉他金发有些湿漉,脸颊两边都有着浅淡的脸色鳞片,耳朵处是漂亮的鱼鳍,神色有些憔悴。而下半身,一条硕大的蓝色鱼尾巴在摆动着,而鱼尾巴下方,是一个椭圆形的宽阔的半身鱼缸,水体是澄澈,景观漂亮。缸下浮空,可以随意移动。而我现在,就被他放在玻璃缸上。
我草,别太离谱,怎么兽人连人鱼都有!
我大为震撼,一时失语,可斐瑞却已经流了小珍珠。是真的珍珠。一颗颗珍珠落在水面上,他的尾巴拍打着水面,嗓音沙哑,手指轻轻地触碰我的脑袋,“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任性了……我怎么会做出那么蠢的事,差点……差点就……”

他摸着摸着,脸又贴了过来,尖尖的舌头骤然从唇中探出,狠狠地哧溜了我一口。我傻了,因为我看见他口中细密繁复的獠牙,下一秒,我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原谅你!我原谅你!离、离我远点!”

斐瑞蓝眼睛微微瞪大,脸上有着受伤,面色苍白起来,“为什么?你还——”

“啊!各位让一下!”

“快拦住他们啊!你们在干什么!”

“小心!女士小心!”

我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喧哗,一看,两只猫的厮打还没听,他们东躲西窜居然正正向这个方向来。下一秒,我看见艾什礼动作矫健地在空中飞起,后爪将撕咬他的亚连蹬开。

“砰——”

亚连重重撞上鱼缸,鱼缸颤动起来,我立刻扶着了玻璃边缘。斐瑞的瞳孔骤然扩散,脸色一点点僵硬起来,亚连站了起来,抖了抖毛,一回头,正正对上斐瑞的视线。而远处的艾什礼,也看见了这一切。

我:“……”

我火速扒拉着鱼缸往下跳,不管了,摔死了也比呆在这里好!

当我刚刚翻身往下跳,就看见一黑一白的两只猫影齐齐朝着斐瑞扑了过去,鱼尾巴拍水的声音伴随着两只猫的吼叫和哈声。

“这就是你在十二城学到的?艾什,你怎么会这么粗鲁?”

“比起我是否粗鲁,你不觉得你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恶心吗?”

“我讨厌你们!从这里滚出去!不然我咬死你们,这里是安德森家的地盘!”

“你已经不是安德森家族的人了,划伤我的脸,你需要付出代价。”

“是吗?看来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陈之微,我离开的时间里,到底——陈之微你人呢?”

别叫我了,我已转身向兽群走去,湿漉漉的身体让我一走一个小脚印,但我也不敢停下来擦擦身体,只是一路从小小的空隙中钻来钻去。

完了完了,现、现在还是找个小窝躺一躺吧,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我用力往前走,却感觉怎么走都在原地,似乎有什么压住了我。我茫然回过头,却先看见一只穿着军装的黑黄色德牧,他带着军帽,黑色的眼睛里有着冷峻。而他的爪子下,按着我的尾巴。

我:“……江森?”

他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是道:“你身上很湿。”

我:“你先把爪子松开。”

江森显露出一种无辜来,抬起爪子,“不好意思,没有注意到。”

我:“……?你故意的吧?!”

江森一脸严肃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