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蛋挞 作品

第57章 幼年被拐的薄情巨星(十四)

纪淮因在音乐上有罕见的天分, 即使他不能开口。

在季也上大学的前几年,他对此有深深的体会。

纪淮因随时随地都能作出曲子,早上他背着包出门上学, 走在路上, 捏树叶的沙沙声给季也听,傍晚回家, 把人群的喧嚣做成曲子。

季也的手机里飞快被各种简短的乐曲填满, 大学后他参加了社团, 有一日, 他的铃声不小心在会议上响起, 某乐社的学弟听罢,惊为天人。

得知纪淮因是季也的弟弟, 还在上高三, 对方苦苦哀求,想要纪淮因为他们写歌。

临近毕业, 他们要参加某原创比赛,取得一个好名次很重要, 但苦无一直遇不到好曲子。

这时候纪淮因已经高三了, 季也和同学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时间本就不多, 原本并不想应。

无奈对方持续的堵他, 从餐厅到宿舍,最后连学校东边的小树林都充斥着对方突然出现的身影。

一米八的大男生, 人高马大, 哭着要拉季也的胳膊, 季也无奈, 只好说下次回家帮他问一问。

纪淮因已经十七岁了, 生的比季也还高一点点,他总是一身白色运动衣,五官精琢仿佛神赐,气质清冷,长开后,在学校有一堆小迷妹。

他课余时间和同学打篮球,练出一身精壮紧实的肌肉。

周五下午是季也固定回家的日子,纪淮因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回家后洗了洗澡,在锅上蒸了一碗蛋羹。

晚上他准备了不少菜,但他怕季也骤然回来会饿。

季也推门就闻到蛋羹的味道,没忍住弯一下眸子,他俯身脱鞋,回过头,纪淮因个子高高的,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整理微皱的衣领。

纪淮因在外冷冰,傲气十足,在季也面前偏偏是很居家的性格。

这些年,他不动声色的照顾季也,几乎无微不至,季也早已习惯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排斥。

纪淮因整理完衣领,手指轻抬,在季也袖子上拂过。

季也被他扣住手腕,跟着往前,绕过玄关,想起学弟的叮嘱,手指反过来拉纪淮因的袖角。

纪淮因停住脚步,回头。

季也沉思片刻,抬眸道:“有一件事。”

他简单说了一下学弟那边的情况,正想问纪淮因怎么想,耳朵上挂着耳机的少年已经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他心不在焉,视线一直看着季也反扣在袖口上的手指,厨房里蛋羹到时的声音响起,他顿一下,想过去,又没舍得松手。

季也还在想这件事具体怎么做:“那我就先这么回给他,不过具体还是要看你的时间,后续有什么事,我再……”

他说着,纪淮因鼻尖忽的凑近。他刚洗过澡,浑身清爽,季也感觉到微凉的鼻尖在自己耳畔蹭一下,下一秒,压在自己肩膀上,重重点头。

“那我就先这么回给他了?”季也放缓声音,抬手揉揉纪淮因的头。

纪淮因趴在季也肩膀上,偏头看季也修长的脖颈,细白的皮肤,灰眸轻抬,继而阖上。

蛋羹在锅上咕嘟嘟闷了一会,天气热,季也在外面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上楼洗澡,纪淮因站在一旁,接过他随手脱下的外套。

下楼的时候蛋羹温热,刚好能入口,季也擦着头发,身上是浴室里随手拿的短袖。

纪淮因很体贴,他事先好像知道季也回来要做什么,把一切都提前准备好。

长时间身处这样的环境,季也习惯了,并不能太敏锐的感觉到变化。

纪淮因走过来,接过毛巾,动作自然的擦他的头发,季也微偏过头,又听到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但他抬眸,也只能看出来纪淮因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耳机线挂在脖子上,身上是夏日里穿着白色运动衣,和站车牌下等待公车的少年没什么不同。

季也临近毕业,和同学合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生意不大不小。

他五官偏清隽,眼眸温润,此时也有了属于青年人明晰的线条。

纪淮因让季也坐在沙发上,手指轻插在季也的发间,随着风向,轻轻按压季也的头皮,季也只感觉到舒服,几乎感受不到吹风机灼热的风。

沙发上的手机“叮——”一声,学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哥,我跟部长商量好了,咱们请弟弟作曲,这边有人写词,价钱就按市价来,以弟弟的时间为主,您看行不?”

季也的手指按压着接听键,闻言抬眸看纪淮因。

纪淮因手指搭在季也肩膀上,脑子里回荡着那声“哥”,顿一下,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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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也回家的时间一般是周五,呆到周六晚上回去,今年纪淮因高考,这个时间拉长很多。

周末纪淮因下楼,季也已经醒了,穿着衬衣,正打电话,手里端着一瓶牛奶,桌子上摆着几个热腾腾的煎蛋。

季也会做饭,但比起纪淮因,做得不算特别好,见纪淮因下楼,季也偏头对手机说了句什么,挂了电话。

“来吃饭。”季也把手里温热的牛奶递给纪淮因,看着餐桌上简陋的煎蛋,迟疑一下,“淮崽,要不要再出去买点包子和豆浆。”

现在还早,外面的早市正开张,自己的手艺不算好,季也担心纪淮因吃不饱。

纪淮因拿着牛奶喝了一口,闻言过来,打开冰箱,从最下方的冷冻室提出来一小袋灌汤包。

要吃吗?纪淮因敲敲冰箱,半蹲在地上,用目光询问季也。

上次聊天,季也在短信里说学校餐厅有一家灌汤包很好吃,纪淮因听后,没多想,搜索教程后,包了不少冻在冰箱里。

季也怔一下,摇摇头:“我不太饿。”

纪淮因闻言,又把盛着灌汤包的小冰柜往里推,微曲的腿站起来,对季也点了点头。

他生的高,站起来的时候几乎与冰箱持平,标志性的白色耳机挂在脖子上,少年人眉目清冷,动作自然。

好像本应该这样,本应该他什么问题都为季也抹平。

纪淮因把简单的早餐吃的一点不剩,吃完饭后,他去客厅里背包,一中惯例,高三周末有补习。

季也晚上要赶去学校,不能久待,纪淮因站在客厅里,神色犹豫。

季也抬眼看到,想了想,伸手取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淮崽,我先送你去学校?”

高中之前,纪淮因的每一天上学放学,日升月暮,都有季也陪在身侧,高中之后,季也不能再陪他,陪着他的另有其物。

但时间并不能带来隔阂。纪淮因走出小院,视线往后,季也正拿着钥匙锁门,他手指修长,皮肤白的发光。

然而停在脚旁的摩托车轰鸣着,钢铁冰冷的金属光泽,与青年眉目温和的古典美人长相形成巨大的反差。

那些年,因为纪淮因的孤僻,也因为放心不下,季也一直都是借用的秦边远的双人摩托车,来带着纪淮因上下学。

奇异的是,没有人感觉到任何不对,季也为人清隽,文雅,容易被人喜爱,他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他到底是一名s级别的精神力者。

他温和守礼,但他天性不居于人下,不会有人想看轻他。

跨坐在摩托车上的青年双腿修长,头盔遮住了他隽秀的眉眼,只剩下一道十分好听的声音:“淮崽,过来。”

纪淮因手腕轻抬,摩挲一下自己垂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掩盖下其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和小时候那样,纪淮因坐在季也的摩托车后,抱住季也的腰,听耳侧风驰电掣的轰鸣声。

没想到到学校的时候出了意外。

数年过去,改革体现在方方面面,从绿化到学风,一中饱受波及,原本宽松的校规严厉不少。

“哎——哎哎——同学,那同学,对对说你呢,谁让你开摩托车来学校的,刚发的规定不知道?班级分都不想要了?”

一中从前不限制学生乘骑交通工具,嘉南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野惯了,就是骑着摩托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近几年上面发话,要严整校规校纪,一条条规定才被搬上台面,打的自由散漫惯了的学生抱头鼠窜。

季也久不上高中,大学气氛又很是宽松,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被校卫追的正是自己,听到摩托车才愣一下,停下来。

季也取下头盔。

校卫眯着眼看。

摩托车上的青年至多不过二十岁,眉目清挺,衣服白净,看着一点不像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反而像是身后学校里走出的优等生。

校卫被摩托车主嚣张无视的怒气散了点,举着牌子走上来:“哪个班的?学校门口不许停……”

正说着,摩托车后长腿一迈,又走下一个人。少年眉目清冷,神情很淡,肩后背着包,校服干净整洁,他抬头,是一张过分精琢的脸。

这张脸在一中可不陌生,大大小小的考试,大大小小的比赛,没有这位搞不定的,是老师的心肝,学校的宠儿。

关键是,他还有缺陷,这不能不令人惋惜和心疼。

校卫呼出一口气:“是纪淮因同学啊,今天是迟到了?比较着急?让人送你来的,后面那位是?”

季也距离校门口有一点距离,校卫年纪大了,看不太清。

纪淮因张口,他想说,那是我哥哥。

但他说不出来。

纪淮因又张口,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与季也相识数年,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口。

季也放下车过来,他生的好,离得近了,校卫也认出他来,有些惊喜:“哎……你是那个季……季也同学,大学快毕业了吧,今天这是?”

季也笑着道:“送弟弟上学,抱歉,不知道学校颁布了新的规定。”

“没事没事。”校卫乐呵呵的,见是熟人,还不知情,并不生气。

纪淮因站在一侧,手指捏的死紧,耳机里,沙沙流淌出一些不成音的,仿佛布料摩擦过的声音。

那是季也刚刚起床,掀开被子的声音,那是季也看到阳光晴好,打开窗帘的声音,那是季也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做任何事的声音。

没有意义的几段杂音,纪淮因试图从里面找出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