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芙的手机电量不多, 房子里没有移动电源,他必须保证手机电量。
给二人发完短信后,他就把把后台关掉, 只剩一个位置共享。
虞芙静静听着门口动静。
老城区断电是常有的事,居民积怨已久, 此起彼伏的开门声、咒骂声,以及有人不小心摔倒的声音。
混乱的场面。
“怎么又停电,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自从搬来这破地方就没好事发生, 隔音差就算了,三天两头出问题, 不是停水就是停电。”
“忍忍呗,手头不宽裕, 只能在房子上将就一下了。”
这是虞芙的邻居,听声音应当是一对中年情侣,a市房价高, 稍微好一点的地段价格都吓死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 仍摸不着a市的房价。
好不容易下班回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大门口堆着垃圾,家里还断电, 积压在心口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 妇女定要一吐为快。
“断电也就算了,谁让我住不起好的呢?可人总该有点素质吧?我真受不了有些人,成天跟老鼠似的窝在房间里, 外卖堆在外头也不知道丟, 垃圾都臭了。什么人啊都, 有没有素质。”
“诶诶诶你小声点……”
“没素质还不让说了啊?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一天到晚不出门,垃圾臭了就放门口,每天半夜发出嘻嘻哈哈的狂笑,有病去精神病院啊……”
这位租客忍耐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房子为套间改四个单间出租,公共区域很小,01和02的房间距离大门较近。虞芙是04号房,隔壁是03,位于靠里的位置。
听这位租客描述,03租客应当每次把垃圾放在门口、距离01号房最近的地方。
可能也是凑巧,虞芙每次回家都赶上03租客丢垃圾之后,加上他的房间靠里,平时倒没闻到什么味道。
很快外头就有人得出了结论:“是外部电路问题,已经喊人来修了,说是明天才能来,大半夜的真是晦气……”
动静越来越大,01租客极其生气,提出今晚去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一晚。
二人收拾一番,锁好门往外走。
虞芙准备趁乱离开这里,看到猫眼中的中年情侣离开后,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隔壁传来吱嘎的开门声。
他亲眼看着03号房内的租客走出,头发很长,盖住了眉眼,从高挺的鼻梁以及下巴轮廓能够看出,应当挺年轻。
03租客鬼鬼祟祟转了一圈,似乎在衡量套房里是否还有别人,忽的,他扭转过身,人脸在猫眼中放大、再放大。
彼时虞芙的手仍放在门把手上,瞧见猫眼中的画面手汗都出来了。
对方挨得很近,几乎要把眼睛挨进猫眼中,好似靠得越近就能看到点什么似的。在猫眼之中,只能看到一颗眼白被红血丝占领的眼球。
虞芙不自觉屏住呼吸,03租客意识到这种行为并不能看见房间内的动静,有些失落,徘徊一阵后,走了。
在对方转身时,手机屏幕恰好亮起,露出屏幕上的屏保,是虞芙的照片。
是他的私生饭吗?
这时虞芙忽的想到一点,他和03租客挨得很近,03也是这个套房中最豪华、空间最大的一间,不仅有小厨房,还有观景阳台。
观景阳台恰好邻着虞芙的卫生间,如果对方胆子够大,且身手足够好,完全可以从隔壁翻过来,不知不觉潜入他的房间。
毕竟他没有关窗睡觉的习惯。
虞芙迅速将房间里的证件打包收好,所幸他没有多少行李,收拾起来也不算麻烦,在03租客回来之前,他以极快的速度朝楼道走去。
八楼的楼梯道满是潮气,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虞芙脚下步伐飞快,片刻都不敢喘息。
到达三楼时,他看到下方平台有一个黑影,警铃大作,浑身汗毛倒竖,待他想要往回跑时,黑影已提前冲了上来。
黑影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无法轻易逃脱,短短的时间内,对方已到达虞芙身边,并试图按住虞芙的肩膀。
黑暗之中看不清人脸,他只能通过脚步声大致确定对方是个极其强壮的成年男性。
没等对方做出反应,虞芙已一拳用力招呼过去,膝盖也狠狠顶上对方的肚子。
“嗯……”
耳边是一道痛苦闷哼,虞芙又是一拳打在对方下巴,磕到下巴骨的指骨有些泛疼,他浑然不觉。
他满脑子都是攻击——他必须在对方回过神之前打倒对方,这样他才能获得喘息空间。
001:【等等……你先别打。】
虞芙已经打红了眼,此刻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进攻,察觉到腰间有手臂搂过,薄薄衣料无法隔绝强势的肌肉线条与体温热度。
他眉尖抖了一抖,又是抬手一拳。
这次他的拳头被包在掌心中,他一时大意,被搂着后腰抵在墙壁。
虞芙不敢轻举妄动,后背抵着墙,小口小口呼吸着,额边、锁骨因搏斗出了一些汗,泛着霉味的楼道瞬间被一股香溢满。
小脑瓜飞速运转着,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把他抵在墙上的男人肩膀宽阔,身材也异常高大。
男人调整了一会儿呼吸,以为自己缓过来了,动了动唇,扯到唇角的伤口,当即“嘶”了一口。又是一道静默,他才似笑非笑道。
“宝贝儿,你真是够狠的。”
来找虞芙的这段路上,闻绪泽心情跌宕不已,挣扎、纠结、认命妥协。
管虞芙有没有男朋友,来了再说。
况且虞芙只是有男朋友,又不是结婚。就算结婚了,不是还能离吗?
什么小三不小三的,说起来多难听?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接连闯了两个红灯,闻绪泽一路狂奔,连等电梯都没了耐心,抬腿就往楼梯道上冲,只为多争取几分几秒与虞芙单独相处的机会。
闻绪泽以为他赴的是悖德之行、桃色约会,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他连虞芙的手都没碰到,就被“邦邦”打了两拳。
虞芙看起来柔柔弱弱、好像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怎么力气那么大?
闻绪泽半边脸直接麻了,口腔内壁被打破,唇角都抽着疼儿,更别提被屈膝顶过的小腹。
要是虞芙再往下一点招呼,别说什么桃色不桃色,恐怕他先得去医院住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虞芙的防备瞬间卸下,这时大楼的电路突然好了。
头顶灯泡亮起,照亮闻绪泽脸上的巴掌印与唇角的血迹,同时也照亮虞芙的面庞。
闻绪泽当即愣在那里。
虞芙背后是墙皮随时会剥落的斑驳白墙,满是破败荒芜气息之中,他身上都是汗,脸上沾着不知道哪儿蹭到的灰,脏兮兮的,唯独那双眼睛格外干净。
黑睫下泪光微微闪烁,像夜幕下海面的粼粼波纹。
闻绪泽早就知道虞芙样貌出挑,可在这样称得上是狼狈的情况下,仍能产生惊心动魄的美感。
身上的疼痛在此刻变得无足轻重,闻绪泽把虞芙的手捧在掌心,望见指骨上一块青,眉峰微皱,声线也柔了下去。
“疼不疼?”
刚刚虞芙就是用这只手打的他。
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衬得这只手更加小巧柔软了,闻绪泽根本不敢用力,只敢轻轻碰着淤青周围的手背,轻轻揉着。
闻绪泽一抬眼,看见虞芙有些可怜的表情:“你摆出这么委屈的表情干什么?挨打的是我,你还掉眼泪。”
“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人。”
他嘴上是嫌弃的,手上动作比谁都要诚实。
闻绪泽半跪在他跟前,用自己的袖口慢慢帮虞芙擦着手上碰到的灰,膝盖直接落在脏兮兮的水泥地地面,一点都不顾身上的西装是价值七位数的高级定制。
擦完后,他又夸张地低头在淤青上吹气,跟对待细皮嫩肉的小宝宝一样。
虞芙也觉得他这样的举动有些夸张了,说实话,当时他太紧张,并没感到多疼。
刚要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牢,闻绪泽抬起头仰视着虞芙,唇角挂着不着调的笑:“怕我嫌弃你脏?”
“我才不脏。”虞芙皱着眉反驳。
闻绪泽会错了意,他以为虞芙不肯让他擦,是怕把他的西装弄脏,或者其它什么,现在说自己不脏,也只是口头逞强。
明明刚刚还用那么可怜、受了委屈的表情看他,生怕怕他算账一样。
清丽的脸蛋蹭着几块灰,有点小情绪却强忍着的样子,在闻绪泽眼中极其可爱,趁虞芙不注意,他在虞芙的手背上亲了亲。
“嗯,不脏。”闻绪泽亲完,唇角挑起一个玩笑的弧度,“芙芙怎么会脏?就算脏,也是我的嘴不干净,把芙芙的手弄脏了。”
虞芙:“……”
有病啊……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沉默着,闻绪泽却上,瘾了似的,亲完一口,还想亲第二口。
虞芙是真觉得蛮离谱的。
闻绪泽半边脸被打出巴掌印,唇角还带着伤,因为疼痛脸色有些苍白,可以看出他在强忍着。
寻常人可能早就喊痛或疼得满地打滚,再不济也要缓缓,只有闻绪泽格外与众不同,这种时候还要亲他的手。
由于打错人,虞芙心底的确存在那么一点儿的愧疚,闻绪泽可是挨了两拳加一膝盖,现在他只是被亲亲手,对比起来倒也没什么。
事实证明他就不该大发善心惯着闻绪泽的瘾。
起初闻绪泽只是轻轻碰着虞芙的手背,之后他的呼吸变重,落在虞芙手背上时烫得过分,与灼热湿热的吻一起落下时,还带着一点亲吻声。
虞芙抽回手,别开脑袋:“差不多行了。”
闻绪泽把虞芙的手握回来,碰着虞芙的手指尖,痴迷地看着粉红的、小巧的指尖。
他低下头,含糊不清地说。
“再等等。”
西装革履的闻绪泽头发有些乱了,应当是在刚才的打斗中扯乱的,俊美的面孔带着个巴掌印,行为与眼神却充满痴迷,一点都不像身为精英的他该有的样子。
虞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抬腿碰了碰闻绪泽的膝盖,冰冷的小脸满是不耐:“你这吃相可真难看,你就不怕被人看到?大名鼎鼎的闻总,居然像喂不饱的狗。”
闻绪泽抬头仰视虞芙,额前碎发自然滑落,薄唇变得湿润,专注的神情破坏往日风流且不着调的形象。
他看见虞芙的眼睫粘上一点细小的泪珠,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着。
明明紧张得不成样子,还故作坏脾气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语。
但是,真的很漂亮。
也很让人心动。
在虞芙面前,闻绪泽好像不需要尊严,天之骄子最看重的脸面还不如见虞芙一面来得珍贵。
半跪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的闻绪泽,抱住虞芙的腿,微侧过点脑袋,脸就贴了上去,同时他又握住虞芙的手,往唇边送。
手背落下一个吻,楼道响起低哑的男声。
“汪汪。”
“……”
闻绪泽可能真的有病。
他骂闻绪泽是狗,闻绪泽还真的认了,并学起狗叫。
可哪有人上赶着来当狗的?
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并不能看清虞芙有些微红的耳廓,他故作冰冷要甩开闻绪泽,楼道下方传来新的、急切的脚步声。
金赛泽一路都是用跑的,刚到二楼与三楼楼梯的中间部分,脚下像灌了水泥那样,再也无法动弹。
他惊诧地望着前方。
白发青年靠在墙壁上,头发披散下来,睫毛颤啊颤,乌黑眼睛变得湿润,看起来脆弱极了。
他跟前半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高级定制包裹住优越比例的身材,任谁看了都会确定这是一个成功且稳重的精英。
——前提是忽视他此刻的行为。
这个男人像痴汉一样,抱着虞芙,并吻着虞芙的手背,那一小块肌肤变得湿润莹亮,在灯光下如镀一层水膜。
金赛泽本该生气,现在震撼占据绝大部分,他惊诧地看向虞芙跟前的男人,语气难掩愕然:“……舅舅?”
闻绪泽下意识转过头,露出脸上鲜明的巴掌印。
金赛泽握紧拳头,眼神瞬间就变了,闻绪泽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还一脸沉醉的痴样变得有几分窘迫。
在虞芙面前,闻绪泽自然可以不要脸面,但在小辈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这是一个与自己合不来的小辈。
闻绪泽是金赛泽的舅舅,但因为家族内部的种种原因,金赛泽的母亲决定再也不和闻家来往,但毕竟是亲姐弟,闻绪泽经常会给姐姐提供事业上的帮助。
但闻绪泽对这个外甥,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窘迫不过两秒,身为雄性对情敌的敏锐直觉告诉闻绪泽,金赛泽看虞芙的眼神不对,在看到他们靠得很近时,金赛泽满眼愤怒、悲伤,仿佛当场撞见妻子出轨的归家丈夫。
难道这就是虞芙口中的“男朋友”?
可如果是金赛泽的话,为什么会让虞芙住这种地方?环境差也就算了,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大脑飞快运转的间隙,金赛泽已把他一把推开,并紧紧地把虞芙搂进怀里。
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舅舅,你不要把平时玩的那一套用在芙芙身上,芙芙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他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包养。你能给他的我也能给,等芙芙答应我的追求,我家财产有他一半。”金赛泽的手臂横在虞芙的腰后,另一只手把虞芙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生怕虞芙挨了一点欺负。他目露凶光,“你不要再纠缠他了,他很单纯,跟你这种人不一样。”
还没分析出二人关系的闻绪泽只觉得好笑。
虞芙单纯?
单纯的人会在深更半夜给他发消息说“男朋友不在,我一个人在家”这样的话吗?会让他快点来,并说“如果你来得快我们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种称得上明示的话语吗?
他早就知道他这外甥脑子有点问题,没想到这不是缺根筋的地步了,而是完全没有脑干。
不,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哪怕是这种时候,金赛泽都不忘顺便给他泼脏水,污蔑他私生活混乱,抹黑他在虞芙眼中的印象。
闻绪泽缓慢站起身,他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形象。
“首先,我从来不包养人,我的私生活很干净,没有感情史,这是我第一次追求人。”他慢慢弹了弹身上的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在他身上多出一股风流感,“其次,赛泽,舅舅劝你一句,既然你还在追求,那就早点放手,你们不可能的。”
闻绪泽抬起眼,上下扫了金赛泽一眼,满是轻蔑之态:“从前你母亲和我说过你的很多荒唐事,尤其是你要进娱乐圈这件事。你再胡闹,舅舅都可以站在你这边,但这件事不行。”
“你必须和芙芙断干净。”
闻绪泽不愧是个聪明人,短时间内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每天工作繁忙,不可能真的把虞芙的综艺节目看完,最多抽时间看个小片段,他得知有关虞芙的消息大多由下属整理。
可他却不知道金赛泽与虞芙之间的纠葛,只能说明他手下出了内鬼,大概率是路扶修派来的。
路扶修同样派人保护虞芙,不可能不知道金赛泽和虞芙同时上节目并纠缠虞芙这件事,这些消息按理来说都应该由下属上交,但路扶修为了埋下炸,弹好日后渔翁得利,让内鬼将有关金赛泽的消息去除,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有情敌很正常,可如果这个情敌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又是小辈,如果闻绪泽要和金赛泽抢人,面子与里子都过不去,且失了身份。
金赛泽虽然要喊闻绪泽一声舅舅,但二人见面的次数很少。
他从小在国外留学,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一趟,见到闻绪泽的次数恐怕还没想虞芙的次数多。
“你只是我舅舅,又不是我爹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撕破亲情外壳的金赛泽毫不留情道,“就算你是我爹妈,我也不会听你的。”
不可一世的小屁孩。
“很好。”闻绪泽凝视着他,凤眸漆黑深沉,收敛起笑意与玩世不恭之态的他完全暴露出掠食者才会拥有的凶狠,“你非要和我抢,是吗?”
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让金赛泽有一种见到自己父母的错觉,但到底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把虞芙护得更紧,坚定道:“舅舅,你岁数已经很大了,男人过了25岁性功能就会下降,俗称阳./痿。芙芙还很年轻,他值得更好的,你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耽误芙芙。”
“你们在一起,他不会幸福的。”
年龄是金赛泽唯一的优势,最起码在闻绪泽看来是这样。
但年龄也是最不可跨越的鸿沟,岁月实打实地摆在那儿,没有人能够消除这条长河。
闻绪泽的脸色逐渐降下来,他要把虞芙从金赛泽的怀中扯出:“你懂我们成年人的恋爱吗小屁孩。”
等虞芙的小脸蛋露出来时,方才还在争锋相对、恶意贬低的两个男人,都痴痴地低头望向他。
虞芙并不矮,只是金赛泽太高了,他的脸闷在金赛泽的颈窝与胸口那一块,脸蛋都闷红了。
睫毛浓密且上翘,上头挂着点泪珠,眼睛漆黑明亮,氤氲一层雾气,像黑夜中跃动的星火,将心头原野遽然点燃。
美得让人窒息。
到底是成熟的男人,反应比较快,闻绪泽趁金赛泽不注意,一把把虞芙搂进了怀里,他的动作极其小心,握着虞芙的腰时都不敢用力。
“有没有吓到?”温柔似水。
一转头,他就换了副面孔,“我们成年人的事,你小孩子就不要管了。你放心,舅舅结婚那天会让你来当伴郎,到时候舅舅去接芙芙,还得麻烦你帮舅舅过了伴娘那一关。”
不管是在金赛泽怀里还是闻绪泽怀里,虞芙都是一个样子,乖巧、听话、任人摆布,像精致易碎的人偶娃娃。
虞芙没有推开闻绪泽,金赛泽有些落寞,骨子里的骄傲酸溜溜地冒了出来:“芙芙,你真的很坏,每次把我当狗一样耍,不喜欢我就直说,为什么要吊着我。”
为什么……还要给他发那种照片。
虞芙看了眼闻绪泽,又看向金赛泽,说:“我不喜欢你。”
金赛泽脱口而出:“我不信。”
闻绪泽挑了挑眉,金赛泽见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气急,他不甘心地再次问着:“那他呢?芙芙,你不喜欢我,那我舅舅呢?”
虞芙不假思索:“我也不喜欢他。”
局势逆转,金赛泽看着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得意道:“舅舅,你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吧?芙芙说他不喜欢你。”
闻绪泽沉默了一瞬,心平气和道:“你不信,那我也不信。”
“你都快三十了,脸皮也跟岁数跟着长?舅舅,你这跟癞.蛤丨蟆似的纠缠不放,合适吗?听我的,我们年轻人不好霸道总裁这一口了,你趁早放弃吧,芙芙不会喜欢你的。”金赛泽阴阳怪气道。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素质?对长辈出言不逊?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偶像,最基本的素质呢?”闻绪泽不甘落后,“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是芙芙邀请我来他家做客的。”
金赛泽受到欺骗般看向虞芙:“你也给我发了照片和定位……那我算什么?”
也?
还有照片?
闻绪泽不可置信地看向虞芙,虞芙都没给他发照片。
只是棱模两可的几句话,就把他勾得七荤八素,一路上浮想联翩,一副不值钱的样。
凭什么?
凭什么虞芙给金赛泽发照片,不给他发?
二人齐刷刷看向虞芙,他们突然明白,虞芙同时给他们发了消息,并让他们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闻绪泽大骇,虞芙玩得这么刺激?不是吧?
眼神很含蓄地扫视了一下虞芙的小身板,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行,绝对不行。
他还是有点底线的。
雄性竞争配偶的火燃到了虞芙身上,气氛变得沉重且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虞芙抬起下巴,表情倏然变得委屈:“我好害怕。”
忽然低下来的语调让两个男人都慌了神,他们不再板着面孔,见他一脸要哭的委屈样,什么答复、什么质问,通通都忘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回公道。”
虞芙看了一会儿戏,自知差不多了,他努力挤眼泪,却挤不出来,只能低下头营造一种楚楚可怜的气氛。
“我的房间有弹孔,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我好害怕。”纤韧的肩膀在细细颤抖,他仰起头,露出红润的脸蛋,“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同时给你们发了消息。”
“那时候我下楼很慌张,我打你,我以为你是坏人。”他越说,声音越低,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我真的好怕。”
刚刚不想掉眼泪的时候,泪腺一直在分泌泪水,现在虞芙想哭,泪腺跟他作对似的开始罢工。
好在先前的眼泪还能凑合用,加上他天生拥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他根本不需要刻意扮可怜,都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无辜感。
原来是这样。
根本没有坏心思,也没有故意捉弄人的想法,那些照片、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也没有那种意思,虞芙只是被吓着了。
他们呢?他们却产生那样旖旎的念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虞芙的恐惧之上。
他们真该死。
两个男人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被虞芙的泪水打得措手不及,他们纷纷低头哄着虞芙,一个帮他擦眼泪,一个揉着他的小手轻声哄。
把虞芙哄得差不多,他们回到房间检查,看见玻璃窗上的弹孔后,目光一凝,看见晒在一旁的衣物时,神情变得愤怒又扭曲。
虞芙的衣服都被浇满了。
“你出去多久了?”闻绪泽嫌恶地看了眼那团脏兮兮的东西。
虞芙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不到。”
金赛泽和闻绪泽同时震撼。
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这么多?真的不会虚吗……
“我那儿还有多余的房子,你住我那里吧。”闻绪泽说,“你放心,我不住那套房,你就当自己家住,平时卫生的让阿姨去打扫。”
金赛泽本想出声,他名下也有房子,可他害怕虞芙拒绝或是多想,这么凝重的氛围也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他忍下那股醋意,告诉自己要大度一点,不能那么小家子气。
虞芙摇头:“不要,我会自己另外找房子住,我马上就发工资了。”
可虞芙那点工资能住什么好地方?先不说租金,光押一付三都够虞芙吃一壶了。
这也是金赛泽和闻绪泽不理解的地方。
明明有一条更宽敞的捷径让虞芙走,他非要选择吃苦。
舅甥俩同时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们的芙芙太单纯了。
闻绪泽找了专业人士与认识的警官上门,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今晚虞芙肯定不能在这里住下,但虞芙又不肯去他们家,剩下的选择只有去酒店开房。
他们尽量没有破坏现场,也没有动那些东西,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将房间多个角落拍了照片留存。
在拍虞芙的小枕头时,二人极其认真,狭小的过道挤着两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对着床拍照,画面是相当滑稽的。
这一幕实在辣眼睛,虞芙决定去门口等待,出租房的门是开着的,03租客一进大门,二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03租客表现得极其激动,他的刘海很长,挡住眉眼,看起来有点邋遢,很符合小说电视剧里的变态杀人犯形象。
会是他吗?
搁置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虞芙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流淌着谨慎与戒备。
03租客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他赶紧把头发放下来,挡住更多的面部,有些自卑认为自己丑、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难看一面的他,小心翼翼地探了点头,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
“芙芙,你别怕我,我是你的粉丝……”虞芙明显不信任的神情让03租客有些黯然,他思索片刻,压低了嗓音问,“你是玩家吧?”
虞芙怔忪片刻,旋即瞳孔放大。
正常人听到“玩家”只会以为是游戏玩家,而虞芙的反应正能肯定03租客的猜想。
03租客激动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玩家,芙芙你放心,我选的阵营是粉丝,我是支持你的!”
虞芙抿了抿唇,他尽可能维持住表情,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03租客认为他是玩家所以才露出那种反应,事实上他只是害怕被发现间谍身份,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刚刚进去的两个人,是财团吗?”03租客有些落寞,但他强颜欢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赢,毕竟这个副本只有三个身份嘛。你选择了偶像身份,就该处理好这些关系,我能理解。”
“我选的是【粉丝】,需要选择我认为最有潜力的偶像,并进行不遗余力地打投,把偶像送到顶流的位置。我选择的是你,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帮你做数据,你瞧,这么多数据都是我贡献的呢。”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成果,03租客心满意足地发出痴痴的笑。
对方是自己的粉丝,本是出自好意才对,但03租客肚子还在咕噜咕噜叫,满脸疲惫却强撑欢笑,硬生生让虞芙感到一种病态的氛围。
“谢谢你。”虞芙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饭了吗?你看起来好像很饿,要不我给你点个外卖……”
“不用!”03租客突然变得很激动,“你怎么能给我花钱呢芙芙?我给你花钱才对,芙芙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给你投票做数据的,我爱你啊……”
激动的语气,癫狂的神情,欲伸出又收回的动作,都让虞芙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虞芙说:“谢谢你喜欢我。”
“这怎么需要谢谢呢?喜欢你不是应该的吗?谁能不喜欢你呢?芙芙,我也会保护你的,你要小心,最近有入侵者……”
入侵者。听到这三个字,虞芙再一次露出惊诧神情,03租客以为他忘了,急切又焦急地提醒。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记呢?”
03租客重复前段时间的主系统公告。
【半个月前,该副本出现能量波动异常,主系统怀疑有人非法篡改数据入侵该副本。主系统投放一个高级玩家,提供相应线索后,该高级玩家对入侵者并无收获。一周前,主系统确定该世界存在异常,该副本发生巨大动荡,主系统无法确定入侵者究竟是何用途,为防止入侵者伤害玩家、并对玩家的任务结果产生影响,更为了玩家们的安全着想,主系统做出以下决定。】
【该副本为沉浸式模式,接下来,将开放部分玩家的记忆以及天赋,在主线任务的基础上开放副线任务,奖励双倍。】
【你们需要做的是——】
【猎杀入侵者。】
*
虞芙没想到主系统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难怪他的系统001总是沉默,卡卡顿顿,恐怕也是受了主系统的制裁。
001安慰他:【只要熬过这个副本,我的能量能恢复大半,接下来会好办很多。】
虞芙仍旧很担忧。
主系统投放了那么多玩家来猎杀他,那个弹孔会是猎杀者做的吗?综艺里的黑影也是猎杀者吗?
最要命的是,主系统居然开放了他们的天赋。
该副本并没有灵异元素,每个玩家会全身心投入副本给出的人设,每个人都是普通人,可开放天赋的玩家不再是普通人,等同开挂。
他们将站在更高维度,因为天赋技能的不同,他们能拥有更多视野以及对策,行走便利,让人防不胜防。
夜晚,到了酒店。
虞芙坐在床沿,双手放在并拢的大腿上,仰头看着两位男士:“你们能留下来陪我吗?我真的很害怕……”
柔弱的嗓音,可怜的神情。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
“我们俩轮流给你守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们安慰着。
虞芙眉尖紧蹙,挥之不去的忧色让他看起来愈发惹人怜惜。
闻绪泽蹲在他的跟前,拉过他的手,一双宽大手掌拢着他因不安而发抖的手:“门口也有保镖巡逻,楼下也安排了人手。你家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先不要乱想了。”
“你不是想拍戏吗?明奕言给你看中的剧本,我正好有投资。芙芙,你来演男主角吧。”
虞芙睁大眼。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惊恐,他受惊般无措,最终别过头:“不要。”
“那就不要。”闻绪泽也没为难,资源什么的有的是,虞芙不喜欢就不要,总会有更好的。他拍着虞芙的手背,轻声细语地哄,“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家里莫名出现弹孔,是个人都会慌张害怕,他不知道虞芙是以怎样的心情强撑到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给他发消息的。
一定怕得浑身发抖,连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他呢?却以为虞芙是在邀请他做一些刺激的事。
真的太过分了。
行政套房的卫生间很大,做了干湿分离,磨砂玻璃旁边巨大的镜子前摆放着浴缸。
虞芙进淋浴间前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金赛泽和闻绪泽同时说:“我们会在门口守着。”
虞芙这才踏进淋浴间,关上磨砂玻璃门。
淋浴器打开后,淋浴间内的水温上升,淅淅沥沥的落水声配合脱衣的窸窸窣窣动静,门口二人面色一僵。
磨砂玻璃的作用在此刻凸显,因为质地缘故,并不能看真切,只能看到一团朦朦胧胧的白。
经过热水冲刷,一股香气充盈在套房内。
冷气仿佛失去作用,热得要命。
金赛泽扯了扯领口,闻绪泽把袖口揭开,拉起袖子,露出一截肌肉鼓出的精壮手臂。
一切风平浪静,虞芙预想的事并没有发生,暗中跟踪他许久的猎杀者似乎并没有在今晚出手的打算。
有财团介入,猎杀者可能会有所忌惮。
毕竟猎杀者不可能完全无视规则,并做出大动静的事,这等同于破坏副本。
膝盖被热水澡蒸出艳粉,浑身都是诱人的水红色。
因柔韧性很好,他弯腰擦沐浴露时身躯几乎折叠起来。
虞芙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像野兽低鸣,闷闷的有些怪异。
他缓缓站直身,转身拿毛巾的瞬间,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视野朦胧中,门外有一个人牢牢贴在外部磨砂玻璃上。
并印出一张五官被挤得扭曲且变形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