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十 作品

第18章 偶像学院里的透明人(18)

隔着缭绕水汽, 磨砂玻璃紧紧印着一张人脸,五官扭曲、力度很大,鼻子嘴巴都变形了, 完全看不出人样,倒像是个怪物。

根据五官的扭曲程度来看, 对方应当很痛才对,可对方却跟感觉不到似的, 仍在用力往磨砂玻璃上贴。

仿佛这样就可以触碰到淋浴间的人一般。

所幸虞芙没有完全放下防备, 他只是一瞬间被吓到,很快回过神来。

他尽可能保持原来的表情, 不让对方察觉到端倪,提心吊胆等待片刻, 对方并没有入侵的打算。

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吓他吗?

有病吧……

虞芙捏紧擦脸的小毛巾,湿润的脸蛋紧紧绷着。

他的确挺生气的。

若是来猎杀他,给个痛快又或是直言来意都行, 主系统都对他们开放天赋技能了,在他们面前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对方几乎每天出现, 可出现也只是刷个存在感, 吓他、让他心神不宁,像猫逗, 弄爪边的小老鼠, 有意思吗?

关键时刻001又掉线,虞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往外头走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门外的人似乎僵了僵, 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靠近。

虞芙有点后悔了, 他凭一腔愠色往外走,可真的靠近了,他又有些害怕。

没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拉扯,愤怒的一方让虞芙想要求个痛快,怂的一方让他再苟一苟,他选了个折中的方式,将湿漉漉的手掌贴在内部玻璃。

小巧柔软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压出粉粉白白的色泽,磨砂玻璃外的扭曲人脸忽的从鼻腔喷出一股热气,雾白在那片区域扩散,又很快消失。

外头的人也消失了。

仿佛是一场幻觉。

001:【怎么了?我刚刚卡了。】

“……”

001解释:【刚刚有很强的干扰,我这里只有电流声,画面也卡在一分钟前的页面。】

又是这样。每次一到关键时刻,001总会掉链子,不是卡了就是没信号,一点用处都没有。

虞芙收回手,玻璃印出一个湿漉漉的掌印,外部没有一丝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越想,越是生气:“我要你有什么用?”

这件事的确是001有错,他道歉得很快:【对不起,我是废物。】

他还说,【我会努力补充能量帮助你的。】

001是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大致知道虞芙发脾气时的小表情与语气,他确定虞芙在生他的气。

可001到底只是人工智能,虞芙的确生气,001只占一小部分,他主要气的是,在这种被动环境下无能为力的感觉。

虞芙闷着声不说话,沉默地往身上泼水。

细白手指搓着沐浴露泡泡,涂抹在锁骨与胸口。

虞芙自顾自洗澡,无视001的搭话,001没说几句也戛然而止,淋浴间只有搓沐浴露的细微动静。

在001停止出声的那一刻,气氛陡然凝固,情绪没有实体,看不见摸不着,ai更不能理解人的情感波动,但001就是能确定,虞芙更生气了。

因为他的沉默吗?

001寻找相关的数据代码,提前预设好的代码并没有一段是教他如何哄宿主开心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先前的记忆库里寻找。

数据深处有一段段数据,像电影胶卷展开呈现画面片段,这些都是不同类型的男人在虞芙面前做小伏低、献殷勤的画面。

神情不可谓不谄媚,讨好的言语简直没有底线,无情的ai无法理解那么复杂的情感,但通过对宿主的数据分析,001能得出一个结论——只要足够死皮赖脸,总能在虞芙这边讨些好处。

比如亲亲手,碰碰脸蛋。

但001不想亲虞芙的手,更不想碰虞芙的脸蛋,他只是一串数据,并不是实体,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可这时,数据库漫出浪水一般的相片,每一张相片都是他的宿主。

这些相片都是平日里001偷偷拍的,虞芙睡觉时候的样子、发小脾气时的样子、冷眼看人的样子……藏在最角落的数据库里,并加了一层密码,平日虞芙没有搭理他的时候,他就靠这些相片度过无聊的时光。

没料到方才太匆忙,不小心打开了。

幸亏001没有实体,不然他的脸必然窘迫又尴尬,羞愧地把相片收拾好,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后,才给相片设上密码。

经过刚才那一出,001决定做点什么,他不能让虞芙继续生气。

ai对人类情感十分陌生,001笨拙地学着那些男人,压低电子嗓音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虞芙冷着脸:“我就生气,你要怎么样?”

虽然表情和声线都很不耐烦,好歹肯搭理他了,001松了口气,原来学那群舔狗有用。

001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金赛泽,金赛泽估计已经跪下了;如果是闻绪泽,闻绪泽会把脸凑过去给虞芙打……但这些都不适用于他,他没有实体。

系统有一个《沟通手册——语言的艺术》,用于系统和宿主,讲究高效率、公事公办、利益至上,001有个直觉,如果他按照教程和虞芙说话,虞芙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

虞芙搓沐浴露的动作放慢,似乎在等待他继续往下说,没有实体的001竟感觉浑身是冷汗,有一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

情急之下,他调出《哄女朋友的一百种法宝》《恋爱秘籍》《看完这本书,宠老婆上天》等书本,飞速阅览。

001说:【如果你还生气,那我再想办法哄哄你。】

绞尽脑汁,再憋出一句,【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虞芙的态度总算缓和下来,只是眉心仍然拧着,他冷冰冰地问:“你错哪儿了?”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也许只是过去三秒,亦或是一秒,但对001来说,犹如经历一场悬崖勒马的危行。

001的态度简直要跌进泥地里,他低声下气道:【我哪里都错了。】

虞芙的心情好转,大脑也活络起来。

有人闯入,外头的闻绪泽和金赛泽不可能没有动静,除非对方使用高强度迷药,这点暂且不谈,他更倾向于是猎杀者使用了技能。

也许对方的天赋和空间有关,比如在同一个地点单独制造一个空间,并将部分人隔离开来。

虞芙特地往门那边走了两步,轻轻喊了一声:“呀。”

外头两个人跟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狗似的,随时竖起耳朵,一听到声音马上殷勤道:“怎么了芙芙?”

果然,他们还在外头。

“我忘了带毛巾。”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虞芙的声线似乎比寻常要更加软,有着一股撒娇劲儿。

平时都被冷言冷语对待的二人忽然被和颜悦色对待,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尚未回神,吱嘎一声。

静谧的开门声在此刻异常明显。

蒙蒙的混沌中依稀可以看见一具被热水泡得发粉的身躯,细白手指轻轻搭在磨砂玻璃上,抹出的水珠往下流淌,留下一个鲜明痕迹。

虞芙慢慢探出小半个肩膀,锁骨深深凹下,干净澄澈的小眼神含着水光,声音也轻轻的:“可以帮我拿一下毛巾吗?”

平心而论,这张脸蛋很精致,却是人畜无害、很容易惹人怜惜的精致,但金赛泽二人望向虞芙时,像直面高温夏日的太阳。

头晕目眩,呼吸不稳。

他们不经大脑思索脱口而出:“可以,当然可以。”

滴滴答答,部分水珠从虞芙的下巴尖滴落,砸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

扑面而来的水汽让金赛泽大脑宕机,他晕乎乎的,望着那团水渍出神。

芙芙的洗澡水……

毛巾位于盥洗台下方,金赛泽跟昏头似的丧失方向感朝另一个方向走,扑通一声,踢到浴缸摔进无水的浴缸里。

闻绪泽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到底是个有丰富社会阅历的成年人,虽情感世界空白,好在商业大场面见得多,当下也能快速抽身回神,不至于像金赛泽那个毛头小子那么难。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浴缸里的出尽洋相的外甥,也没想着上前拉扯一把,自认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拿过毛巾朝虞芙走去。

实际同手同脚,在距离虞芙不到半米的距离,指节微动。

那些水汽也散得差不多了,他生得高,从上而下往下俯瞰,闻绪泽看得不要太清楚了。

不论是盛着水珠的锁骨窝,还是其它什么,他机械地定在那里,任由虞芙朝他伸出手,拿过手中的毛巾。

两只手一白一深,虞芙手指碰到他手背的一瞬间,仿佛有火苗滋啦一声,烧得闻绪泽大脑嗡鸣。

他下意识想去牵虞芙的手,但虞芙接过毛巾后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一个眼神都没有。

磨砂玻璃门关上,他失神地钉在原地。

滴答、滴答,奇怪水声响起。

他微微侧过头,通过巨大的镜面,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人中、薄唇下巴都有血迹,并且正有新的鲜血往下流淌,坠在瓷砖地面。

他流鼻血了。

*

虞芙确定闻绪泽和金赛泽没被猎杀者附身。

看起来笨笨的,怎么可能是猎杀者。

雪白毛巾擦拭过身躯,虞芙忧愁不已,手无寸铁的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和猎杀者对抗呢?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太少。

主系统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猎杀者有几个?有多少猎杀者已经知道了他的相关信息?

想不出所以然,越想越累,越累越困。

穿好睡衣打开门,闻绪泽仍保持原样站在门口,脸上的鼻血已经擦干净了,眼神依旧放空。

在虞芙出现在视野的那一瞬间,闻绪泽的眼底才重放光彩。

“衣服给我,我帮你洗。”闻绪泽接衣服的举动极其自然,一脸体贴心疼,“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好,饿了随时跟我说,我让人送东西上来。你放心,这层楼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不可能有人能闯进来。”

虞芙抿了抿唇肉,不开心地看了闻绪泽一眼,不可能有人能闯进来?可刚刚不仅有人闯进来,还趴在玻璃上看他。

这些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这个画面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虞芙坐在床沿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电视屏幕闪烁彩光,他提不起兴趣,心中憋着一股火。

金赛泽偷偷瞄了眼在卫生间帮虞芙洗衣服的闻绪泽,眼底有一瞬阴霾,他总算明白母亲为何会与母家闹翻脸了,没一个好东西。

连外甥的心上人都不放过,猪狗不如。

金赛泽将闻绪泽翻来覆去骂过后,切换神情,他紧张又忐忑地把手放在虞芙手臂上,惹来轻飘飘的一眼。

虞芙没有阻止,他大着胆子把虞芙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顺利完成这一切,他手心都出汗了。

“芙芙,你不要被我舅舅骗了,他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这种人最变态。”金赛泽逮着机会就开始抹黑情敌,“说不定背地里养了好几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还表面跟你装痴情。”

虞芙淡淡抬眼:“那你呢?”

“我可没有。我从来不搞这些,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怀中的虞芙刚洗完澡,抱起来香软舒适,金赛泽把下巴搁在虞芙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偷偷亲了亲他的发丝,“我只有芙芙你一个娇气包。”

“我不是你的。”

“那我是你的。”

从前虞芙的生活还算平静,金赛泽再死皮赖脸、再恬不知耻,他都能当作空气,可人烦躁的时候看什么都跟炸,药似的。

现在的金赛泽,就成了虞芙的出气筒。

“我的?我才不要你。”虞芙坐在金赛泽的腿上,冷笑了一声,“你每天就知道惹我生气,你真的很烦,很讨人厌。”

金赛泽的表情遽然失落,他低头轻声去哄:“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啪的一声,虞芙把金赛泽的脸一把推开,他从金赛泽的腿上下来坐在床沿,金赛泽跟条件反射似的跪在地毯上,又抱住他的双腿。

腿是白的,手臂却是美黑过后的深棕,鼓鼓胀胀的肌肉压着柔软的小腿肚,像巧克力液倒入牛奶中搅拌。

掌心很幸福,情绪却很低落,想到弹幕上喊虞芙的称呼,他有些腼腆又紧张地说:“宝宝,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虞芙居高临下地俯瞰金赛泽,温暖的室内灯描摹他的五官,渲染出冰冷色泽。

“宝宝?”虞芙很恶劣地说,“我允许你喊我宝宝了吗?”

“你配吗?”

金赛泽的确有点冤枉。

虞芙现在心情不好,看谁都无差别得烦,就算在他跟前的人不是金赛泽而是别人,也得挨他一顿冷脸。

金赛泽不知道,他只以为是他惹虞芙不开心,是他做错事了,就算真的知道,他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在追求虞芙,虞芙对他发发脾气怎么了?哄老婆不是他分内的事吗?

更何况,虞芙连发脾气都那么好看。

金赛泽一时间想不到哄人的话,虞芙也沉默着,他拿手指轻轻戳了戳虞芙的手背,虞芙就凶了起来:“你打我?”

“我没有!”金赛泽马上否认,他焦急道,“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呢?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相信我芙芙,我不可能对你动手的……”

对他的解释,虞芙只是冷脸旁观,金赛泽知道虞芙脾气有点大,好好哄着就可以,但这一次的虞芙看起来格外冷酷。

像哄不好的样子。

金赛泽身为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让他的份儿,他脾气暴躁且容易不耐,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他大概明白虞芙并没有他最开始想象得那么单纯柔弱,而是脾气大、爱使小性子、许多时候也有点点的坏。

金赛泽发誓自己没有受,虐症,但如果对他发脾气的人是虞芙,他竟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坏坏的虞芙也很可爱。

他稍微低下头,大片雪白映入眼帘。

虞芙一条腿抬起压在另一条腿上,双腿交叠坐着,白净小巧的手掌压在身侧,冷冷地敛眸看他。

唇肉紧抿,眉尖蹙起,就连发脾气的样子,都那么让人着迷。

——但也很冷漠。

就算第一次在练舞室看见虞芙,虞芙也没有这么冷酷。

金赛泽不住地哄,不住地拿脑袋蹭虞芙的膝盖,弯下宽阔肩膀,肌肉因过分焦急而夸张鼓出,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活脱脱像被逼急了的大型犬类。

“不要讨厌我……”金赛泽把脸抵在虞芙的膝盖上,有些委屈,又有些兴奋地说。

虞芙迷迷糊糊听见哽咽声。

卫生间的闻绪泽也把衣服洗好了,他把水拧干后推开门,纳闷地看了过来。

金赛泽捂着脸埋进虞芙的膝盖上方,宽阔肩膀一抖一抖、抖出一点哭声,后背肌肉纹路明晰紧绷,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金赛泽的确哭了,但他努力压着声儿,这是因为他要面子,溢出来的哭腔却能说明他的无助。

暴躁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他,居然会因为哄不好虞芙这件事,变得这么脆弱。

他存在一点期盼,期盼自己的眼泪能能博取一点同情,谁料虞芙不耐地瞪他:“你还哭?!”

“我不哭,不哭了。”金赛泽急忙擦着眼泪,生怕自己的眼泪招人厌烦,让本就危险的局面雪上加霜。他努力憋着哭声,敢怒不敢言般小声说,“芙芙你别生气。”

金赛泽低着头站起来:“芙芙,你别离我舅舅太远,我马上回来,等我回来再继续哄你。”他说完转过身。

虞芙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里?”

“我去卫生间一个人哭一会儿。”带着点哽咽。

虞芙皱了皱眉。

金赛泽以为虞芙是怕吵着他睡觉,眼里还含着委屈的泪水,生怕虞芙更加讨厌自己,金赛泽连忙捂住嘴巴不让哭腔漏出来:“我不会哭出声音,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闻绪泽叹为观止。

是他跟不上时代潮流不理解年轻人的相处方式了吗?还是他这外甥脑子真缺根筋?

不过倒也是能看出来,金赛泽对虞芙的确存在真心。

金赛泽从小对乐器有兴趣,不愿继承家业,和家里对着干,家里不愿意要将他封杀,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个脾气很犟的年轻人。

可就是比驴还倔的金赛泽,居然会因为虞芙不理他掉下眼泪。

闻绪泽目送金赛泽进卫生间,又见金赛泽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他对猛男落泪没什么兴趣,抓着虞芙的衣服往外走,挂在衣帽架上。

为防止有人恶意翻窗,闻绪泽特地选了一个没有阳台的套房,只有可以将繁华城市一览无遗的巨大落地窗。

这样的房间格局,就算罪犯有通天的身手,也没办法轻易翻进套间。

闻绪泽把那块湿漉漉的雪白布料摊开,惹来虞芙警惕又戒备的眼神,俨然将他当作某种猥琐小人。

挂好最后的一小片布料,闻绪泽扯开领口,较为随意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有些居家,他坐在虞芙身边,单手撑在虞芙身后的位置。

阴影随着男性荷尔蒙气息,慢慢笼了过来。

“你放心,我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不可能拿你的衣服消遣。”闻绪泽另一只手拨开虞芙鬓边的碎发。

虞芙并不买账,别过头,侧颜线条在灯光下流转细腻光泽:“有绅士风度的人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说我屁股大。”

记仇,小心眼,秋后算账。

不久前虞芙受到惊吓,还摆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洗了个澡倒是忘了怕,还记得发小脾气了。

这样也好,如果虞芙一直记挂着那些不好的事,说不准夜不能寐,精神状况都会出现问题。

闻绪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总是在虞芙面前失态,喜欢逗虞芙,看虞芙面无表情的脸蛋的发生变化。

第一次见到虞芙就是这样,虞芙冷着一张脸在人行道来来回回,明明迷路了,却一脸冷漠。

他却看到冷漠外表下的紧张与羞耻。

闻绪泽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他让司机停车,他坐在车内看了十来分钟,十来分钟,应该足够了,他却跟看不腻似的,越看越起劲,甚至脸上满是盎然笑意。

他跟着虞芙走进会所,得知虞芙可能从事特殊行业,不少前辈无数次提醒他绝对不能与风月场所的人说爱,这些人眼里只有钱,没有感情。

但闻绪泽那一刻想的却是,虞芙喜欢钱吗?

那太好了,他正好很有钱。

虞芙的头发柔软顺滑,摸起来像绸缎质地,闻绪泽用手梳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始终护在他的背后,与称得上小心翼翼的温柔动作不同的是不着调的语气与神色。

“可是你的屁股确实大。”在虞芙的仰头瞪视中,闻绪泽作死一般继续说,“而且还很翘。”

“变态。”虞芙反手推开闻绪泽的脸,手掌却被包在掌心,放在大腿上。

“生气了?”闻绪泽捏了捏虞芙的手,见虞芙冷着脸不搭理他,他又笑着说,“好可爱。”

“发脾气凶人的时候都这么漂亮。”

闻绪泽揉着虞芙的手:“开心了吗?不开心的话再骂几句。”

“……有病吧。”

“好乖。”

虞芙:“……”

他彻底无语了。

闻绪泽握着虞芙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衬得那只细白柔软的手愈发小巧,指节与甲盖泛着淡淡的粉,看起来很脆弱,也很需要别人的保护。

可就是这样一双柔弱的手,居然把他打成那样,口腔内被撞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更别提那力道十足的两巴掌。

那一瞬间闻绪泽的脑子嗡鸣,以为自己遭遇恐,怖分.子袭击。

“还在生气?”见虞芙闷不做声,闻绪泽把虞芙的手往自己脸上贴,“那要不要再打我耳光?”

“我不躲,你开心就可以。”

“不要,手疼。”虞芙抽回手,又被握了回去。

闻绪泽低头亲了亲虞芙的指骨,含糊不清地说:“那揉揉。”

*

等金赛泽哭完、收拾好表情回到卧室,闻绪泽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颜色比另一边要浅,可仍能看出对方下手时的毫不留情。

反观虞芙,纤长细白的手指像被桃花汁泡过,与粉扑扑的脸蛋一个色号。

金赛泽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可又害怕虞芙更生他的气,敢怒不敢言地走到虞芙身边,很小声地说:“芙芙,我哭完了。”

虞芙瞥了他一眼,探过身嗅了嗅金赛泽身上的味道,只有沐浴露香,没有汗味与怪味。

过关。

金赛泽却紧绷得话都说不出来,从他的视角往下,几乎可以顺着锁骨看到底。

肩颈肌肉紧绷,喉结滚动数次。

好白,好粉,好小。

好可爱。

虞芙慢慢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在床中央:“你睡这边,我睡这边。”

三个人一起睡?闻绪泽愣了愣:“你们先睡,我替你守着,两个小时后换班。”

“躺床上也可以守着。”前不久还在发脾气的虞芙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只有一个人陪我,我害怕。”

哪怕闻绪泽知道虞芙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假象,是装模作样,是为达到目的而故意示弱的工具,他仍无法拒绝。

闻绪泽掀开被子躺在虞芙的右侧,金赛泽躺在左侧,虞芙位于正中央。

很好。如果有人进来往床上砍上一刀,左右都有肉盾,他能有点缓冲。

可惜上头不能有,要是再多一个人,可以压着他睡觉。

虞芙知道这办法有点滑稽,说不定一点作用都没有,这点小伎俩在有天赋技能的玩家面前跟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区别。

但他的确想不到好法子,系统派不上用场,他也不能不睡觉,只能牺牲一下闻绪泽和金赛泽了。

比起左右两边的紧绷与忐忑不安,虞芙睡得很快。

他的双手规矩地捏着被沿一角,几根细白手指搭在上头,雪白长发披在身下,精致的面孔,像童话世界里才会有的画面。

金赛泽色心又起,想偷偷去摸虞芙的手,一旁传来冷声:“我开着视频录像,明天我会给芙芙看。”

这么歹毒?金赛泽咬着牙,愤愤地把手收回去了。

闻绪泽冷瞥了一眼外甥,无声冷笑,果然是小屁孩。

趁金赛泽不注意,他悄悄捏住虞芙的手,塞进被窝,在看不见的地方,虞芙的手被他紧紧牵住,十指相扣。

*

虞芙的睡眠质量很好,一旦睡着,基本不会被吵醒。

半夜,他突然动了动睫,浑身也沉重不已,四肢仿若被压制,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从上方压下。

鬼压床吗?

睡梦中,睡得很熟的脸蛋微微皱起,像发起了小脾气。

睫毛有点痒,不,眼皮那一块都很痒,很难受的触感,睡意朦胧的他两只手都被捏着,他抽空抽出一只手,打掉讨人厌的蚊子。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又被握了回去,一股热流扑在面上,落在脆弱的眼尾。

若是睡眠质量稍微差一点的人都该醒了,但虞芙的睡眠质量很好,且对睡眠时长要求高,不然第二天就会没有精神。

故而现在的他也没有醒,而是任由对方靠近,并再次将手放在他的眼皮上。

粗粝如砂纸的指腹在薄薄的眼皮处游走,熟睡的虞芙眼睫微颤,眉尖皱起的幅度更大,手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看到他这副表情。

这副有点害怕,很脆弱,让人想要破坏的表情。

虞芙再一次抽出手想要把眼皮上的东西拨开,这一次,他没能得逞,而是被捏住手腕压在锁骨。

黑影沉沉压下,同时落下的还有兴奋、却克制的嗓音。

“155、156……马上就要数好了,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推开呢?”

指尖触碰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可能是察觉到先前的动作太大,让睡梦中的人感到不适,这次他吸取教训,用着比之前轻缓数倍的力道,一根根数着颤抖的黑睫。

用如此轻柔的力道数睫毛仍让虞芙不开心了,他别过头,又被捏住下巴尖转回,大拇指指腹抵在下唇中往下按,露出许些红,嫩湿润的口腔内壁,与雪白的齿关。

配合一点不好吗?早点把睫毛数完,他也就走了。

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能忍耐,娇气。

他轻笑一声。

“自讨苦吃。”

下一秒,他的表情陡然凶狠。

为什么那么晚回家,不知道你这样漂亮清纯的小男生,很容易遇到恶人袭击的吗?

你肯定不知道,每天晚上你回家的时候,就在那条你熟悉的、潮湿破败的荒芜小道,你差点要哭一晚上。

周边是东倒西歪的垃圾桶,那天下了雨,地面很湿,你小心翼翼寻找干净的位置踏着,完全没注意到你身后跟了好几个醉汉。

他们色眯眯地盯着你的腿,那双在黑夜中像催情剂散发香气的腿。

可你只顾着爱干净,蹑手蹑脚地低头看路,走路的时候步伐很小,姿势也很端正。

细腰往下是夸张的弧度,在你不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被无数次过分肖想。

你也不知道在无人的角落,发起过多项殴打事件,为什么城市角落总会有血却没有尸体?

那天你买了个临期面包,你吃了两口后抿唇不语,眉尖凝着冷霜。

你随手把这个面包往角落一丢——那个总是有流浪狗聚集的地方,却惹来一群猎杀者争夺。

为了你吃过的面包的所有权大打出手,这群玩家跟魔怔了似的用尽天赋与技能,那吃相比街头的流浪狗还要埋汰。

偷偷告诉你,那一次是我赢了哦。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是正常回家、正常生活,单纯的你怎么可能会想到,暗地里有那么多恶犬窥探着你,试图把你占为己有。

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在有一次你弯身提袜子时,后面响起的垃圾桶翻倒声吗?

ktv门口灯光晃动,你嫌音乐吵戴上耳机,你隔绝了世界的声音,没发现有人朝你一点点靠近。

他们的瞳孔因兴奋而扩张,手里捏着一个装满不明物体的试剂。

你不知道危险在朝你一步步靠近,还在那里单纯地弯身。

纤白手指勾着纯白的、带着点卷边的白袜边缘,耳机线垂落在腿侧,小腿肚绷出流畅优美的线条,在迷乱灯光下反着细腻光泽。

你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靠近,甚至不知道那个贱男人见你低头提袜子,就急不可耐地趴到地上。

像狗一样挑着眼睛往上瞟,手里紧紧握着的试剂,在路灯下闪烁危险光芒。

你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那天顺利,你会满脸迷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你会被他们逼迫自己抱着,眼睁睁看着送进去,没日没夜,全部吃掉。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脆弱,到时候一定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说不准还会食髓知味,被改造、被开发,就连脚趾都熟透了,站也站不稳,上厕所都要人抱着对准。

从一开始是不情愿,到主动搂住对方说老公还要。

为什么要长得那么漂亮,稍微不那么漂亮不可以吗?这样说不定就不会惹来那么多疯狗的觊觎。

——他看着虞芙熟睡的脸蛋,眼底满是痴迷与癫狂。

这段时间他解决了不少觉醒意识的玩家,主系统给了他们几个入侵者的坐标,入侵者可能出现在这些地方,虽然范围有些大,但对身为高级玩家的他们足够用了。

他先一步占得先机,计划将这个入侵者杀死,好尽快拿到双倍奖励。

那天虞芙刚刚睡醒,眼睛朦胧惺忪,脸蛋比他多年创下的优秀战绩还要耀眼夺目。

他被迷住了。

他不允许有人伤害虞芙一根汗毛,他要先猎杀者一步,杀光猎杀者。

可没想到被迷住的不止他一个。

他酸溜溜地捏着虞芙的唇肉,又怕弄疼虞芙似的,低头往上吹气。

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就连刚刚你洗个澡,都有不长眼的狗杂种试图把你带走,真可笑,只是隔着磨砂玻璃什么都没看清,就能让他失态到这种地步吗?

贱男人贱男人贱男人。

肖想你的贱男人全部该死!

是我帮你解决了这群杂碎,那些可怕的事才没有发生,我的乖宝贝儿,我才是你的老公,我会继续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靠近你的、对你抱有歹心的男人,我都会一一解决。

——杀光。

去死,全部去死!

“唔——”被捏住下巴的虞芙皱起眉,好像有点痛苦的样子。

是做噩梦了吗?

虞芙的眼睫高速颤动,唇珠微微抖着,根据他多天以来观察虞芙睡觉时的样子,他知道这样的小表情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

虞芙马上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