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张熟悉面孔让虞芙回到了加油站那天, 单钟替他挡了那一下攻击,死死抱住丧尸不放, 血肉模糊的画面, 他至今无法忘却。
原本已经身亡的单钟,如今好端端站在虞芙跟前,不……也有很大区别。
单钟的五官与从前并无多少差别, 但又不一样,五官与轮廓变得更加锋利,身躯也变得更加高大,虽然看起来还是老实巴交的木讷样, 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息强势霸道。
高壮体魄像大山横在眼前, 指甲变成黑色, 虞芙靠近了看,能够隐约瞧见黑皮肤下黑色血管的流动。
黑色血管,黑色指甲,丧尸的经典标志。
单钟成为丧尸了吗?
但单钟显然还拥有作为人类的理智, 见到虞芙第一眼, 他没有无差别攻击又或是什么, 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喊了声“小少爷”。
声线颤抖, 很激动, 仿佛望见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虞芙沉默许久, 没有回应单钟的唤声, 更没有给出情绪上的回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
身上穿着柔软贴身的家居服,勾勒出纤韧身躯, 雪白笔直的双腿并拢, 白足被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包裹。
他好像比先前胖了一点。
单钟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究竟是他太久没见记忆错乱还是其它,他的确觉得虞芙比以前要胖一些。
可能因为怕热,短裤很短,腿根处的肉比先前要多,整体看起来更加匀称饱满,也更加富有肉感,内侧的肉微微陷下一点,紧并的双腿挤出更加明显的肉感,形成一个健康且诱人的弧度。
巴掌大的小脸也比以前圆润不少,腮边苹果肌饱满柔润,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伤口。
再一看房间内的陈设,干净整洁、光线明朗,每一个家具都精美异常,看得出连摆放都下了好一番心思。
从这个房间的角度往外看,可以看到庭院里的花丛、深海的珊瑚,以及照进海底的温和暖阳。
一点都不像被掳走,更像被金屋藏娇,藏起来养。
虞芙轻声问:“你现在是丧尸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单钟便误解了,以为他怕自己,急忙解释:“我不是那种低等丧尸,我拥有人类的记忆和思考方式。除了身体,我和人类没有两样。”
单钟自己都知道最后这句话有多么可笑,他已经死过一回,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怎么可能和人类没有区别?
他仍记得世界末日到来那天,街道上许多丧尸生吃人肉、徒手挖开人类的内脏,虞芙坐在车内吓得小脸煞白,他害怕虞芙误解,误解他也是那种野蛮且血腥的低等丧尸。
可他到底该怎么解释呢?他更为高等,的确不需要吃人肉,但也需要进食低等丧尸的晶核,用人类的思维来看,这同样野蛮又血腥。
单钟的情绪忽的低落下来,他弯腰低头,高大的身躯像缓缓俯下的山,“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少爷。”
虞芙不关心这个,他更关心其它的事。
他蹲下身子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克劳德,克劳德背后有一把锋利的箭矢,血还在外流。
“上面涂了你的血吗?”虞芙记得丧尸血液能破坏人鱼的自愈能力。
单钟点了点头,在虞芙看不见的地方,看向克劳德的目光冰冷且充满杀意。
克莱因害怕虞芙想不开,房间内没有锐利的物品,连指甲刀都没有,这会儿虞芙想要做实验,连下手的物件都没有。
最后没有办法,他找系统兑换了一根针,在克劳德目前没有现出鳞片的情况下,划伤其它区域的肤肉。
那一块肤肉被割出一道伤口,但又马上痊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血流不止的伤口,造成如此差别的原因便是,丧尸血液。
现在克劳德只是受了一点伤,被破坏自愈功能的只有一小块皮肤,若克劳德浑身是伤,是否代表他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虞芙又想到克劳德说克莱因必死无疑,莫非克莱因受的伤很重,重到全身上下都遍布伤口?
“先前我听一条人鱼提到过丧尸王,你是丧尸王吗?”虞芙把沾满血的针丢进垃圾桶,站起身看着单钟。
单钟乖巧点头:“是我。”
他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老实笨拙,在承认他是丧尸王时,有点腼腆的羞涩感。
虞芙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克劳德:“他一直在流血,是因为你的血吧。”
单钟下意识道:“死了最好。”
虞芙抬眼看过去。
单钟又变成老实巴交的讷讷样,说话都带着点磕巴:“我的意思是,他最好不要在这里死。 ”
“会把小少爷您的地毯弄脏。”
单钟果然变了很多。
从前单钟给虞芙的印象是单纯、善良,又带有劳动者特有的淳朴憨厚。
现在虽然也有,但他能看出来对方的心境已经不同了。
也是。
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从地狱爬出来成为丧尸,又不知经历多少才能站在丧尸王的位置,心境怎么可能同先前一样?
只是在单钟眼里,克劳德的性命还没有他的地毯重要,是否有点夸张了……
“有办法救一下吗?他的血一直在流。”虞芙故作嫌弃,眼睫却悄悄抬起,打听丧尸血液的更多功能。
目前虞芙只能确定丧尸能破坏人鱼的自愈功能,却不知晓更多的用途。
“有。”单钟憨厚的面孔变得有几分郁闷。
他闷闷不乐地蹲下身子,在手腕划了一道后,黑色血液流出,落在地毯上。
他突然抬头问,“小少爷,他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单钟的目光带着几分急切,对接下来可能获得的答案十分在意,也很看重。
他一直盯着虞芙的脸,虞芙同样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竟久违感觉到了心跳在狂烈跳动。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已经死了,是一具行尸走肉,尸体是不会有心跳的。
但在这双乌黑平静的眼眸注视下,等待答案的过程中,单钟的胸腔因为过分焦急而重新变热,心脏仿佛也活了过来。
“重要吗?”他听见虞芙漫不经心地重复,上扬的语调,同样勾起了单钟的神经。
虞芙的声音很淡,神情也没有多少变化,“怎么可能会重要呢?我只是觉得他的血很脏,也很臭,不想继续闻而已。”
“你没办法处理的话,就把他丢出去吧。”
一瞬间,吊起单钟的细线崩塌,他像重获新生一样松了口气,老实巴交的面孔和缓无比,憨笑了两声,他摇摇头:“我有办法,小少爷,现在我很厉害。”
“您要什么,我都能为您做到。”
单钟垂下眸,冰冷地看着倒地的红发人鱼,他的确想弄死人鱼,弄死所有把虞芙困在这里的异种。
但他不可以,最起码在虞芙面前不可以。
单钟熟练地将血倒进克劳德的脸上,确定有部分血液进了口腔,便把手抬起,拔掉克劳德背后的箭矢。
手腕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单钟站了起来,丝毫不顾部分血液进了克劳德的鼻腔。
几秒钟过后,克劳德不再大规模流血,背后的伤口也缓缓愈合,但丧尸血液的作用仍在,人鱼的自愈功能遭到抑制,并不能很好地修复伤口。
哪怕虞芙等待了已经有一会儿,克劳德背后仍然有一个黑色的、丑陋的疤。
“小少爷,我这次来是带您走的。”单钟认真地看着虞芙,“您父亲和您哥哥都很想你,还有一个好消息——”
“您父亲觉醒了第二个异能——雷电。目前他是南方人类基地的领袖,您哥哥是北方人类基地的领袖,在陆地上,没有人能够欺负你。”
单钟小声道,“丧尸群也不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虞芙才明白,丧尸和人类短暂达成协议,目前处于合作状态。
起初世界末日爆发,大批低等丧尸肆意虐.杀人类,但在丧尸群中,还有一批更加高级的种群,血腥野蛮的低等丧尸在高等丧尸眼中看来也是耻辱。
他们选择猎杀低等丧尸,吸收低等丧尸的晶核,从而提升自己的能力。
单钟能够坐上丧尸王的位置,并非浪得虚名,他生前便是做惯体力活的劳工,成为丧尸后的他更是力大如牛,低等丧尸在他眼里跟菜地里的白菜似的,一手一个。
“你和daddy的关系很好吗?”
“还可以。”
单钟含糊其辞,掩住眼底的情绪。
一开始,高等丧尸与人类并非站在同一战线。
他原本想进攻人类基地,掠走虞芙,可是得知虞芙早就被弄丢了,他大发雷霆,丧尸王身上的腐朽气息洪水般朝四周扩散,阴郁沉重的气压席卷草地,许多植物瞬间枯萎。
他用性命保护的小少爷,竟然被弄丢了。
生死未卜四个字眼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决定让傅远疏等人付出代价,但在同一天,人类基地发现人鱼派来的间谍,从而发现人鱼的存在与行踪。
那只人鱼被抓捕时,情急之下骂道:“你们现在把我抓起来又怎么样?无能的人类,我的族人迟早会不知不觉把我带走,就像先前那个人类一样。”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敏锐察觉到关键信息,人鱼并不是第一次无声无息将人类带走,那么之前那个人是谁?会不会就是虞芙?
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他们也不可能放弃。
单钟拿出便携式潜水呼吸器,准备给虞芙戴上,虞芙却伸手接了过来,单钟看着空落落的手,有些失落与黯淡。
虞芙正要戴上时,忽然看向角落:“那我的兔子呢?”
“什么?”单钟顺着虞芙的目光望去,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小窝,一群小兔子正齐齐冒出个脑袋,看向他们的方向。他道,“小少爷,之后我会为您抓更多的兔子。”
小宠物而已。
这些小动物在单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没有什么比虞芙的安危更加重要。
那窝兔子像明白了单钟的意思,知晓它们即将被抛弃,急忙从小窝里钻出来,小小圆圆的脑袋抬起,长长的耳朵垂落下来,鼻子一耸一耸,委屈又难过地盯着虞芙看。
这段时间虞芙一直在陪它们玩,早就相处出了感情,被这样湿润又可怜的眼神看上一眼,瞬间被激发了父爱。
虽然克莱因说他们来当小兔子的爸爸这一事有点可笑,但虞芙的确把这窝兔子当宝贝一样惯着。
听话、黏人,还可爱,谁不喜欢呢?
虞芙问001:“我一定要走吗?目前副本到了什么进度?”
001:【……】
他以为虞芙不会问了。
不过也能够理解,海底生活的确滋润,虞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没事晒晒太阳,逗逗小兔子,日子过得格外悠闲散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回不回都没差吧。目前副本只剩一周不到的时间,陆地丧尸数量还很多,想到在一周之内清除所有丧尸,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玩家的副本任务是消灭异种,当时玩家眼中的异种只有丧尸,现在多了个人鱼。可不管是哪一个异种,想要在一周不到的时间内解决完所有,难如登天。
玩家任务注定会失败。
那么海底和陆地,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虞芙把手中的呼吸器塞回单钟怀里:“你走吧,我要照顾我的兔子。”
他低头看着一只蹭着他脚踝的小兔子,弯身把他抱在怀里,掌心慢慢抚摸柔顺软绵的毛发,“它们还小,离不开我。”
几只小兔子生怕虞芙真的抛下它们走了,急忙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四脚朝天,无助又可怜地看着虞芙,好像真的没了他就活不了一样。
虞芙急忙蹲了下来,把几只小兔子全部抱进怀里,挨个抚摸它们的小脑袋。他头也没抬,“对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克劳德带走,还有这条被弄脏的地毯。”
语气轻松的,就像让单钟随手帮忙丢个垃圾。
单钟不明白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虞芙为什么不愿意回到陆地上,当真只是为了这几只兔子吗?还是因为什么人?
死过一回的他远远不满足生前那般的暗中偷看,他不想一直在角落里观察虞芙的一举一动,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虞芙身边。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就能拥有这个资格,可是哪怕他成为丧尸王,虞芙还是让他走开。
身侧双手握成拳状,手臂上的黑色血管爆出,单钟的肩膀颤动许久,最后,他轻声说:“小少爷,我也可以。”
虞芙看向他。
“我也行。”单钟缓缓抬起眼,质朴的眼神与憨厚的神情,配合这张黑皮脸蛋显得格外真诚,“小少爷,你肯定需要打杂的人吧?兔子很难养,很容易养死。先前我把你的玻璃花房照看得很好,我很擅长养这些。”
平时虞芙不需要对兔子花费多少心思,饮食、窝……各种各种,都由克莱因负责,虞芙只需要和兔子玩耍。
现在克莱因生死未卜,缺了个关键人物,虞芙又没有相关经验,不会真的把兔子养死吧?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深思熟虑后,他才点点头:“那你留下来吧。”
“不过daddy那边怎么办?你不需要和他说一声吗?”
“不需要。”
陆地那群人算什么?就算在陆地上的他是丧尸王,单钟毫不在意,关键是能留在虞芙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清洁工的角色,他也很满足了。
他进入角色的状态很快,生前的他手脚麻利,现在同样如此,他马上开始帮虞芙打扫房间卫生,又恭敬道,“他们不重要。小少爷,您先去外头晒晒太阳,打扫的过程中有灰,对呼吸道不好。”
在虞芙在院子中晒太阳时,单钟很快就将卧室打扫干净了,连带虞芙喜欢的兔子小窝。
但兔子的粮食已经吃光了,克莱因不在,单钟必须前去觅食,临走前,他特地问了一句:“小少爷,你知道他平时准备的是什么吗?”
虞芙懵了。
他不知道。
他只大概知道,克莱因害怕陆地上的食物被污染,包括一些成品兔粮,总是自制。所以每次的兔粮量不多,也放不了多久。
但具体怎么做,虞芙不知晓。
看见虞芙呆呆的迷茫样,单钟又是觉得可爱,又是无比嫉妒。
嫉妒在这段时间里,有另一个男人陪着虞芙,并把虞芙惯成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嫉妒这个人不是自己。
但也没关系,现在陪在虞芙身边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没关系,我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我也可以自制。”单钟低声道,“您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至于古堡里另外两个人鱼,已经被单钟丢到不知道哪片海域去了。
单钟没有撒谎,他的确很擅长做这些事,但是怎么说呢,突然换了新口味的兔子食量变低,好像不合口味。
单钟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想办法改配方,但结果无一例外,兔子并不喜欢他做的粮食,哪怕虞芙帮他“作弊”,偷偷往里头放了人鱼的鳞粉。
虞芙只能握着一小颗兔粮,一粒粒喂,看在漂亮爸爸的份上,小兔子才愿意多吃几口。
只是每次吃完,都会很委屈地在虞芙掌心里打滚,脑袋蹭蹭,眼睛委屈。
似乎在问,它们另一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因为人鱼鳞片吃多了,这群兔子比寻常的兔子要聪明,也能听懂一些人话,它们很喜欢虞芙,对原本另外一位爸爸克莱因并没多少感觉。
但现在竟然有点思念了,因为“新爸爸”做饭不好吃。
虞芙摸着它们的脑袋,陷入沉思,其实吧……
他也有这种感觉。
最近他的一日三餐都由单钟负责,说实话,单钟的手艺还可以,但是比不上克莱因,也不知道一条人鱼为什么那么会做饭。
倒也不是娇气到连吃饭都要计较,而是,已经体会过更美味的口感的虞芙,突然让他吃口感普通的食物,虽然能吃,但不想吃。
有了营养试剂,他本来就没有多饿。
眼瞧着虞芙的食量一天比一天少,他好像又回到先前厌食的状态,单钟每天焦头烂额,换着法子给他做新花样,仍然没办法讨到他的欢心。
没办法,单钟只能暗中去找先前在古堡伺候的人鱼。
人鱼们对单钟抱有敌意,起初他们害怕单钟伤害人类,每天在附近偷看,最后发现,人类的安危并没有受到影响,才暗自松了口气。
目前人鱼还没有找到对抗丧尸的办法,人鱼上层给出的紧急应对措施是——能躲就躲。
人鱼警惕又奇怪:“不会啊,虞先生很喜欢吃大殿下做的饭菜,是不是你做饭太难吃了?”
说话时,人鱼躲得老远,生怕这只丧尸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但嘴上还不忘落井下石,“也是,虞先生的口味很挑,不是谁做的饭都愿意吃的。你不知道,他和我们大殿下关系可好了,大殿下天天哄他睡觉,吃饭也是一口口喂着。”
“要不是大殿下身受重伤,哪来你的份儿?”
瞧见这只丧尸面色阴沉,本就深色的黑皮色泽更深,人鱼见大事不妙,急忙摇动尾巴逃之夭夭。
临走前还要丢下一句羞辱的话。
“黑得跟黑海参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在海底的黑皮丧尸王浑身缠绕阴郁气息,周围根本没有活物敢经过。
他们说的也没错。
单钟垂下脑袋,他生得确实不好看,皮肤糙,人又黑,和细皮嫩肉的漂亮小少爷截然不同。
他曾经见过他们口中的大殿下一眼,外表俊美苍白,哪怕身受重伤也有一股优雅的气质,看起来和虞芙很搭配。
表情陡然变得狠戾。那又怎么样?他们再配又怎么样?现在那只人鱼已经奄奄一息,即将归西。
短命鬼罢了,也配和他争小少爷?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奢求能让小少爷和他在一起,只要能有一个机会待在小少爷身边,就可以。
哪怕只是端水送茶的奴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给小少爷准备些什么吃的?他得想办法精进一下厨艺,不能把小少爷养胖了。
在单钟焦急寻找食材的同时,古堡周围飘来一条鬼鬼祟祟的人鱼,她一路上探头探脑,异常谨慎。
望见院落中晒太阳的虞芙时,她眼中绽放光彩,伸手敲了敲透明的水泡。
虞芙闻声望去。
是艾琳达。
这个水泡由克莱因设下,克劳德修补,寻常活物没有经过允许不能进出,但单钟已经不是活物,故而不受限制。
虞芙放下兔子,踩着棉拖走到水泡边缘,艾琳达神色焦急:“那只丧尸没对你怎么样吧?克莱因一直在念叨这个事,现在他昏迷不醒,就靠一口气吊着。”
“他最后一点精力全部用在这个保护气泡上了。”
虞芙知道怎么救克莱因,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而且他也不确定单钟会不会愿意帮忙。
见他皱眉,艾琳达低声道:“你放心,克莱因没事,我们朝深海更进一步,找到了一种特殊石头,它能够帮助我们治疗。但克莱因受的伤太重了,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有苏醒。”
“让我想想办法,该怎么带你出去。”
虞芙说:“我在这里挺好的,那只丧尸并没有伤害我,我们以前是朋友,谢谢你,你放心回去吧。”
“啊?真的吗?”艾琳达有点不相信,可瞧了瞧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落,又看向虞芙,思忖片刻后,她道,“之前克莱因是不是有拔鳞片?你们有把鳞片收集起来吗?还有他流下来的血。”
鳞片是有收集,但这段时间已经用光了,血液的话早就被打扫干净。
虞芙摇了摇头。
艾琳达扶着额头:“完了。医师说,如果能有他的鳞片以及血液,可以帮助他恢复,最起码不会一直陷入昏迷。不过医师说,现在克莱因意识清醒,只是身体还在沉睡,他需要一个机会让他苏醒。”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那位丧尸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克莱因送到你这里吗?”艾琳达打着商量,“你不需要照顾他,先前克莱因把人鱼血溅到哪块地板,你就把他放在哪里。应当不会打扫得那么干净,说不定地板上还有许些残留,哪怕只是一点人鱼血,都能帮助克莱因苏醒。”
虞芙还没说话呢,艾琳达身后就有几只人鱼提着担架来了,上头分明就是意识不清的克莱因。
他没有理由说不,反正距离副本结束只有一周的时间,让克莱因待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再加上,小兔子好像也很想克莱因。
负责担架的人鱼便是先前在古堡伺候的人鱼,他们得到过克莱因的允许,故而不费吹灰之力进了气泡。
将克莱因放在虞芙卧室门口、即先前满是人鱼血的地板上后,他们飞快离开了古堡。
临走前,艾琳达真诚地对虞芙道谢:“谢谢你。”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如果克莱因真的无法苏醒,那么便是克莱因的命数。
……
虞芙抱着兔子回房时,看到横躺在门口的克莱因,神情微怔。
克莱因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看起来当真狼狈。
怀中的小兔子冒出个脑袋,好奇又不解地看着克莱因,听见虞芙的肚子叫了一声,其中一只小兔子去咬克莱因的头发,似乎在催克莱因快去做饭。
虞芙不由会想,等副本结束,这群小兔子怎么办呢?会有人照顾吗?
单钟对它们很好,但是它们更喜欢克莱因做的兔粮,最近它们吃得越来越少,得虞芙一颗颗喂着吃,才能勉强吃几口。
如果他离开了,这群挑食的小兔子该怎么办呢?
要是克莱因能醒就好了。
克莱因醒了之后,就有人照顾这群小兔子了,克莱因做的兔粮很合它们口味,它们肯定也不会继续挑食,而是会自然而然长大。
怀中的小兔子有些困了,轻轻蹭了蹭虞芙的脑袋,闭上眼睛睡觉,虞芙把一只只兔子放进窝摆好,又回到了门口。
他拿来一条小毯子,铺在克莱因身边,双腿分开跪坐在上头,低头看着克莱因病态的脸:“真的醒不过来吗?”
那他的兔子怎么办。
虞芙问过001,能不能将这群兔子带走,答案是,不可以。
宿主不能带走活物。
虞芙垂下眼睫,看着昏迷不醒的克莱因,虽面色苍白,但气质冷峻非常,很符合克莱因的外形特征。
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总是抱着他蹭他,又黏黏糊糊说很多奇怪的话。
“不行啊……”虞芙还是没办法放下他的兔子。他伸手推了推克莱因,带着点不开心,“最近兔子宝宝都瘦了。”
克莱因说过会把小兔子养得很好,不会让他操心的。
“骗子。”虞芙又用膝盖踹了踹克莱因的手背,泄愤似的。
他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也没有耐心,如果不是克莱因说会解决好一切,他一开始就不会愿意做兔子的爸爸。
可现在他已经是了,没过多久后他却要离开,克莱因又生死未卜,这群小兔子跟孤儿有什么区别?
“你之前不是问我,能不能亲我吗?”虞芙倏然敛下眼帘,随口道,“要是你醒了,我就让你亲。”
算起来好像还挺划算的。
只要克莱因醒了,这窝兔子接下来有了着落。
可惜这又不是童话故事,克莱因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吻苏醒?
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再和001商量一下,能不能弄出一点bug,把这窝兔子带走……他起身的动作忽顿,低头一瞧,脚踝被一只大掌扣住。
虞芙直接趴伏在了克莱因的身上,他被吓得半死,目前克莱因身上缠满绷带、浑身是伤,他不会把克莱因撞坏了吧?
他努力撑着劲儿要起来,却被死死禁锢在怀里,果不其然,克莱因的伤口崩开,吓得虞芙一动也不敢动。
也正是他的心软,给了克莱因可乘之机。
克莱因双目仍旧紧阖,身体却像提前一步活了一般,他缓缓抬起头,把唇贴在了虞芙的唇角,在虞芙大惊的目光中,仔细描摹虞芙的唇形。
他的吻其实还很生涩,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昏迷中的他,一点点将虞芙唇周与嘴唇舔湿。
虞芙整个人都懵了,克莱因现在不是还昏迷着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能亲他?就因为他方才所言吗?
可那就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饱满唇肉被轻轻磨着、弄着,接下来,克莱因不满足于这样表层的亲吻,加重力道往唇缝里舔//弄,可惜虞芙仍然紧紧闭着唇 ,克莱因也不气馁,更没有生气,而是讨好又炙热地,一下下舔吮着他的唇。
唇周被嘬吃慢舔,尤其是来不及抿进去的唇珠被着重照顾,小颗精致的唇珠被嘬得发出水声,黏腻又大声。
浅色的唇逐渐变得红润潋滟,唇珠被吃得饱满鼓出,薄唇松开时,上头还会冒出被吃熟了的热气,像被强制催熟的青涩莓果,在微凉的空气中颤颤悠悠地抖着。
不久前的虞芙才刚刚洗过脸、刷过牙,他很爱干净,可现在被舔得半张脸都是口水,明明是一条鱼,却比狗还要过分,一直用舌面舔着他的唇与下巴尖。
虞芙被舔得有点不开心了,他的唇肉被来来回回吸了好几回,克莱因亲不到里面,就一直嘬吃唇肉,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刚别过脑袋,唇珠又被重重嗦了一下,他忍不住溢出甜腻的哼声。
这一声出来后,他自己都吓着了,不敢相信这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细很软的类型,除非为达到目的刻意服软撒娇,许多时候,他的声音很脆,又有点高傲的空灵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些延长的细哼,像在喘。
雪白耳尖轻轻颤着,虞芙忘了现在的克莱因可能听不见他说话,他想要警告克莱因适可而止,不要再舔了,他不是来和克莱因交//配的……他忽然又抖了抖,眼睛都湿润了起来。
虞芙准备狠狠警告克莱因,可他一张开唇缝,就被对方误解,紧闭的唇张开,被视作邀请。
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有些冰冷的舌头横冲直撞地伸了进来,在他的口腔内笨拙又野蛮地搅弄,碾过每一寸口腔嫩肉,缠着他的舌头用力吸着他的口水,用力、狠狠地吃。
虞芙完全是懵的,嘴巴快要不属于自己,口腔被吮吸得发麻,因为过度亲热的激吻口腔温度攀升,盖过原本的冷意,火热一片。
等到反应过来,他用力拍了拍克莱因的头,克莱因闷哼一声,但还是克制了齿关,没有因疼痛而咬到虞芙。
这种疼痛像某种添加剂让克莱因产生化学反应,克莱因变得更加兴奋,吻得更凶,也更加用力,粗大野蛮的舌头勾着虞芙的软舌,在湿软口腔内有力地扫弄。
虞芙无章法地拍着克莱因的头,又打着克莱因的肩头,可他终究还是太心软了,没忍心用力。
因为他看到部分绷带被血染红。
也正是他心软的间隙,他被自里而外吻了个透。
许久没有接过吻的虞芙都要忘了接吻的感觉,或许是,他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同别人接吻,这个混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他,在卧室的门口,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地方,趴在男人的身上,被亲得浑身冒水,滴滴答答往下流。
漂亮的眼眸湿润迷茫,虞芙面颊绯红,他努力摇头去躲,好不容易将克莱因的舌头抽出口腔,一道温热滑腻的触感从他脸上舔舐而过,留下一道暧昧的湿漉水痕。
哪怕依旧在沉睡,克莱因还记得哄虞芙的本能,察觉到虞芙抗拒的姿态,身体先大脑做出反应。
宽大手掌轻轻捧住虞芙的脸蛋,像过往一样,慢慢蹭着虞芙的面颊,只不过这一次蹭的东西,变成了唇。
虞芙对这种温柔却缓慢的轻蹭难以招架,尤其是克莱因没有直接吻进来了,而是慢慢舔着他的唇缝。
逐渐的,虞芙也降低了警惕之心,他含糊不清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克莱因?”
他说话时,克莱因几乎不需要用多少力,就能轻易舔进唇缝,闻着口腔内散出的湿软香气,咕咚一声,他的喉结微动。
哪怕克莱因表现得再清醒,但他现在的确是昏迷的病号,让病号回答问题,实在强人所难。
可正是昏迷不醒的病号,缓慢轻柔蹭过虞芙的小脸蛋,就着偏头的姿势,把有力的舌头喂进虞芙的唇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亲上了。
这一次克莱因亲得很慢,舌尖挑着虞芙的舌肉,轻轻地嘬揉,刚缩回去一点的小舌头又会被马上舔得颤抖,不受控制伸了出来。
主动给男人吃。
虞芙浑身都要被亲化了,高挺的鼻梁不断抵着他的脸肉与鼻尖,无瑕雪白的小脸蛋被蹭得斑驳粉红。
他一直在咽口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交换唾液这种事在虞芙看来是有点恶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愉悦感,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悬浮于半空中,大脑、身躯都化作了一团理不清的棉絮。
但虞芙还是有点理智的,他不能再亲下去了……他努力拔出自己被不断嘬吸的小舌头,“buo”的一声,混合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整张脸都是湿红的,白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细白哆嗦的双手撑在男人的胸口。
他在平复呼吸,平坦的胸口不断起伏,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唇仍旧保持打开的姿态,里头呵出一团香甜柔软的白汽。
兜不住的口水顺着不绝的喘息声,从唇角滑过,聚在下巴,无声坠拍在昏迷的克莱因的脸上。
昏迷中的克莱因脸上染上薄红,俊美的轮廓在此刻难掩欲望之色,面颊滑开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喉间用力滑动后。
一只有力的胳膊抬起,从后按住虞芙后脑,轻轻往下一压,虞芙来不及闭合的唇,又被含进唇内,每一处都被男人舔得很湿。
克莱因紧紧搂着虞芙,空气中是交缠在一起的、因为亲吻而格外粘腻的接吻水声。
“呜……”虞芙溢出一道轻哼。口腔被用力吮吻,克莱因像一头饥饿又野蛮,丧失理智的凶兽,在他口中汲取唯一的养分。
他好像要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