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被越衡川用紧实有力的双臂紧紧圈着，听到这人在他耳边沉声说:“你揍我吧，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这样，别不讲话，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好不好？”
因为抱得太紧，沈末的脸被迫贴在越衡川坚实的颈窝，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
沈末知道越衡川是好心，想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
但，晏承还在旁边呢！眼下这么抱着他，晏承会误会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会怀疑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越衡川的。虽然的确是。
“放开我。”沈末两眼发黑。
“揍我！”越衡川命令。
“我数到三，”沈末凉凉道:“三，二……”
越衡川松开了沈末。
沈末扫越衡川一眼，活动了下他被捏得发疼的肩胛骨，不动声色看向晏承。
晏承很正常，看起来似乎并未怀疑什么。
沈末放下心，他没理刚嚷嚷着要他揍他的越衡川，语气自然问晏承:“医生，那之前我为什么会突然腹痛，和这个有关吗？”
晏承点头:“是情绪不稳定导致宫缩引起的腹痛。通俗来讲，就是动了胎气。”
沈末听了，想起他当时因为越衡川非要带他去医院而感到很烦躁，随后肚子就疼了。
又是越衡川。
沈末幽幽睨了越衡川一眼，越衡川没敢吭声。
他问晏承:“最快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沈末的意思很明确，他想打掉这个孩子，趁胎儿还没意识的时候。
这个孩子他肯定不能要，他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而且他这具差劲的身体也无法为其提供充足的营养和安全的环境。
他每天要给学生上课，要熬夜工作，要接触化学试剂，要碰实验仪器，这些东西对胎儿生长发育都可能造成影响，万一最后又变成像他这样的另类，这个无辜的生命可就太不幸了。
更何况，另一半还是他如今的同事以前的学弟，他总不能给越衡川生孩子，这太离谱了。
他和越衡川的纠葛已经够多了，在他好不容易熬过一夜情的尴尬，可以正常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命运又和他开了个玩笑，让他怀了孩子。
以前他还期望将越衡川招揽进他的科研团队，现在怕是做不到了，他只想快点结束课题，从此和越衡川一刀两断，再不来往。
算算时间也快了，课题再有八个月就能结题，届时一切都会结束。
晏承对沈末想打掉胎儿的想法并不奇怪，他思索道:“要先联系医生，评估你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做手术，如果一切顺利，就能在三个月前做。”
“怎么联系医生？”
越衡川插话:“这交给我，你不用操心。”
晏承也道:“嗯，这事就交给他办，等联系上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放心，一定请这方面最好的医生来主刀。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你有点贫血和低血糖，这很不利于手术，以后务必要按时吃饭。孕吐很正常，多吃清淡解腻的食物，回头饮食方面我会详细和小川说，让他在这方面多帮你。”
“有劳了。”
晏承盯着沈末看了两眼，还是不放心叮嘱:“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个手术，摘除掉子宫就没事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
沈末明白晏承在帮他宽心，他点头:“好，谢谢。”
最后，沈末没有因为时间太晚就睡在这里，和晏承聊完就离开了医院。
越衡川要送他，他没拒绝。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路上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沈末一言不发坐在副驾，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寂寥空荡的夜景出神。
没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让他心情平缓了很多，刚才短时间摄入的信息太多，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理清思绪，想好在接下来的八个月里该如何面对越衡川。
毋庸置疑，越衡川是个好人，做事靠谱，有责任心。就拿他怀孕这件事来说，这人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行为都无可挑剔，不仅做好了保密工作，还主动替他分担情绪和就医方面的难处。
而且那天晚上你情我愿，他隐约记得越衡川想把东西弄进去前是问了他的，他当时没拒绝，所以怀孕这事不能怪越衡川，对方愿意帮他找医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但是，这不妨碍他不爽。
不想理越衡川。
不想看到越衡川。
归根结底，越衡川终究是导致沈末怀孕的直接因素，沈末没法一点都不介意，实乃人之常情。
回家途中沈末一言未发，所幸越衡川也很识趣，没讲话惹他心烦，一路上就这么相安无事过去了。
直到车停在沈末家楼底。
“晚上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越衡川熄了火，低声问沈末。
沈末淡淡道:“不需要。”
沈末还有话要说，没立刻下车，他打好腹稿，正要开口，就听到越衡川郑重对他说:“对不起，我会负责到底。”
沈末能清楚看到越衡川眼底的愧疚，他眨了眨眼:“我没怪你。”
“不，你可以怪我，”越衡川斩钉截铁道:“心里哪怕有一丁点不舒服，都可以记到我头上。”
沈末顿住了。
这人是能看穿他的灵魂么，是如何看出他不爽的？他明明隐藏得很好了。
越衡川道:“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别胡思乱想。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相信我。”
相信？
沈末的确很信任越衡川。
不论是课题实验，还是此刻，这人身上似乎自带一种能够令人无条件相信的魔力，虽然才认识四个月，他却有种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越衡川办不到的感觉。
莫名的，沈末的不爽散了些。
但也只是一些。
沈末轻声道:“不用这样，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说完顿了下:“还有个问题需要问你。”
越衡川:“什么？”
沈末想了想，在心里捉摸着措辞，最后别扭道:“你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沈末的想法很简单，这毕竟是越衡川和他一起造出来的，对方的意见应该也得问问吧？万一越衡川想留……
“不想。”
越衡川直接道，毫不犹豫。
沈末愣住。越衡川决断得太快了，快到他差点没跟上。
不过他也理解，谁会想要一个男人生的孩子呢。
“那就好。”沈末轻描淡写说完，转身推开车门，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