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长生, 蹲在横梁上的长命都又看了王妄一眼,他们虽然是暗卫,但却是陈幺的暗卫。
他们的待遇并不低, 堪比大临的五六品官。
王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磕碜, 这可是他媳妇的东西!他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绝对不是没见识, 他就是活得有点糙而已。
他半蹲着,顺手就把陈幺的袜子也塞进了怀里, 长生已经备好热水了,也不只是单纯的热水:“药浴?”他嗅到了好几种草药,他问长生,“泡多久?”
长生没有离开,他看着王妄干着他的活:“半盏茶。”
王妄把泡脚桶放在垫脚的小板凳上:“幺幺,抬脚。”
药水是奶白色的,陈幺闻着有点奶香,他一直想尝尝, 他抬脚放进去, 丝丝缕缕的热气盘旋着钻入他的静脉, 他的呼吸终于有了些温度:“齐哥?”
他动了脚,遗憾道,“这真的不能喝吗?”
泡脚就这么热,直接喝应该更暖和吧。
系统很直接:“不能。”它为了让陈幺彻底放弃这个念头,“这是荒妖的血,喝下去会烫穿你的五脏六腑。”
“血?”
陈幺又看了下奶白色的药水, “这是血?”
他一直以为这是药浴, 还挺享受的, 但这要是血的话……他已经感觉有蚂蚁在身上爬了。
“主料是血。”系统补充道, “还有数十种草药一起配置熬制的。”
陈幺不知道荒妖是什么妖,但还是觉得怪怪的:“我这么做是不是太罪恶了。”
系统安慰陈幺:“紫河车都能入药,这只是妖的血而已。”
陈幺知道紫河车,他还知道人中黄是什么……这么一想,他果然能接受得多了,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真的不能喝吗?”
他来了多久就喝了多久的中药和那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粥,天知道他每次泡脚的时候有多馋,“鸭血都能吃呢。”
系统坚持:“不能。”
陈幺还是遗憾:“行吧。”
王妄在盯泡脚桶,他盯好一会了,他看着看着还用指尖沾了下,那动作就好像是要尝尝。
长生虽然看王妄不顺眼,但还是提醒道:“有毒。”
王妄不是真要尝,他就是低头嗅了嗅,草药的味把荒妖血本身的气味盖住了,他才认出这是荒妖血,荒妖血性热,能补气,但主要用途不是这个。
他虽然个半吊子,但还是记得很清楚,荒妖血是大凶之物,可镇万妖,主封印,他们相师会用荒妖血绘制镇妖符:“钦天监好富啊。”
用荒妖血竟然不是为了制符,真得挺富的。
长生皱了下眉,他对钦天监还是有敬畏之心的,若是没有钦天监,陈幺肯定活不到现在,想到这里,他看了眼陈幺,确定了陈幺的脸色才开口:“以后少提钦天监。”
小主子不好动唇舌,他们这些暗卫会揣摩主子的心思,代陈幺传递一些信息。
王妄压根就不把长生当回事,他看了下架子上挂着的白色绸缎:“哪条是擦脚的?”
长生回道:“都是。”
王妄数了下:“你唬我呢,幺幺就两只脚,这有十条……”
长生的声音不冷不淡的:“擦一下换一条。”
王妄显然是没想到,他还拧眉:“是吗?”他抽出一条,照着长生说的擦一下换一条,每换一条,他的眉心就颦得更深一分,一直到用完了十条绸缎,他才忧心忡忡道,“幺幺。”
今天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认知,他媳妇的小鹿皮靴柔软到捏一下就会变形,他媳妇的袜子稍微钩一下就会勾丝,泡脚要用万金都求不到的荒妖血,擦脚都要用十条软绸,“我好像养不起你。”
什么样的男人才养不起媳妇,王妄左思右想、右思左想,只得到两个大大的“废物”二字,草枯了,花谢了……养不起媳妇的废物的媳妇一定会跑的!
山下老徐的媳妇就跑了!
陈幺还以为王妄要说他铺张浪费,毕竟他一直觉得挺浪费的,但他看着天好像都塌下来的王妄:“你觉得他现在想什么?”
系统沉吟道:“你又把他绿了。”
陈幺:“……开什么玩笑呢。”
系统:“要不是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应该不会这么难看。”
陈幺一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又看了眼王妄,还轻轻地踢了下他:“我要休息了。”
什么,你以为他会安慰王妄吗?
安慰个屁,小屁孩一天没事竟瞎想,按照王妄的脑回路,他一天少说得绿王妄八百遍。
王妄哦了声,他踢掉鞋子正要也爬上去的时候,又跑到衣撑边把外衣挂了上去,再次走到床边的时候他明显又想起了点什么,他有点扭捏:“我们要不要先拜个堂成个婚?”
虽然他同意了当陈幺的童养夫,但这不是还没成婚吗?
还没成婚就这么睡在一起不太好吧,他可不是那些不三不四、还没成婚就跟人鬼混的人。
陈幺才靠到软枕上,他的头发乌亮,软软披在肩上和雪白的脸侧:“拜堂?”
王妄正要点头,又听陈幺道,“累。”
王妄:“……”
今天好像是折腾得够久了,他犹豫了下,还是爬上了床,他是九阳之体,浑身都散发着暖意,才进去被窝就燥了起来,他还去牵陈幺的手,“幺幺。”
知道陈幺的手容易受伤,他动作很轻,“我会对你好的。”
陈幺累了,并不困,他白天不睡,也不能睡。
他要是在白天睡了,晚上就该失眠了,他没完全躺进去,背还是靠着软枕的,王妄倒是彻底钻了进去,说话都显得瓮声瓮气的,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什么?”
系统重复了一遍:“我会对你好的。”
“……”
这不就是渣男哄人身子最常说的那句话,真的好有那味。陈幺偏头,他没看到王妄,这小孩好像害羞了,钻进被窝就没再探出头,他还感觉王妄都出手汗了,“他不会真觉得这就是睡了吧?”
系统笑了声,相当的诙谐幽默:“你猜。”
陈幺一点都不想猜,他得告诉王妄这不叫睡了,这就是一块睡觉而已:“王……”
王妄还扭扭捏捏的:“别怕,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幺忽然就不想说了,他很想看看王妄长大后会怎么看他小时候犯下的蠢:“嗯。”
他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像一块烧透的黑玻璃、乌亮亮的黑曜石,“负责。”
王妄的脸更红了,红到快冒烟了,他终于知道话本子里有为什么有那么多登徒子了,他还没跟幺幺成婚就跟幺幺睡在了一起也很登徒子啊。
但他媳妇好香,他媳妇的手还好软……当登徒子果然很快乐!
虽然还没结婚,但睡在一起就应该算新婚夜了吧?王妄想着他见过的婚宴,没想一会竟然觉得有些困了。
他这段时间其实没好好睡觉,虽然说他很喜欢陈幺,但从雍州到了京都朝玺,离开了他熟悉的师兄和无量山,难免会有些忧虑。
可能是陈幺的床太软,或许他就是单纯的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陈幺不困,他在王妄睡着后把被子掀开了点,王妄长得也好,小小年纪就眉眼就能看得出剑眉星目的雏形,醒的时候活泼的讨嫌,睡着了倒还挺可爱。
他戳了下王妄的脸,小孩的脸都软软的:“齐哥,我这算不算是在养崽。”
系统觉得应该是崽养陈幺,但它还是道:“算。”
陈幺更快乐了,但他也没继续躺了,他坐起来,声音淡淡的:“长命。”
长命从横梁上跳下来:“主子。”
陈幺算了下,距离他吃下那些糕点也有一个时辰了,他并没有不适:“叫御医来。”
长命知道陈幺是要处理事了,倘若陈幺没事的话,那钦天监就要有事了,她看了眼陈幺:“要不要让他睡得沉一点。”
陈幺又看了眼王妄,他的手还人攥着,那感觉有些奇妙,他虽然让人给他暖床,但不会发生直接的肢体接触,也不会有人敢大胆到拉他的手。
除了现在,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不用。”他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看王妄,“去书房。”
长命半跪行礼:“是。”
看来主子对王妄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福寿殿又传御医了,还传的不是一位,八位老御医在书房外给陈幺悬丝诊脉,都得出了陈幺身体无恙的结果。
福全双手插袖等着,直到最后一名御医也要离去才出声:“王大人,殿下要见您。”
在宫里,给皇帝看病都没给陈幺看病吓人,但这次好像就只是例行检查,王御医安了安心才道:“好。”
福全带着王御医左拐右拐的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王大人。”
王御医一看这就是有事:“福总管有事您直说。”
福全笑了下:“大人客气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总管……王大人,咱家就想问一句话,你们这些御医知不知道小主子可以进些别的吃食。”
王御医拢着袖子:“老臣……”
“王大人都子孙满堂了,当然已经老了。”福全笑着提点道,“你一家可有八百六十七口人呢。”
王御医扑通一声跪下了:“福总管,钦天监那些大人们交代好的事,我们怎么能胡言乱语,殿下、殿下不是无恙吗?”
……
……
就隔着一道墙。
陈幺还是没什么表情,倒是长命变了脸色,她和长生不只是陈幺的暗卫,等陈幺建府,他们其中一人会由暗转明:“这些狗奴才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皇帝都亲自问过,御医们还是推说须得按着钦天监给的方子。
大临的飘摇何止是天灾地劫,妖物作乱,还有四分五裂连皇帝都控制不住的朝堂……大临的相师已经不是大临所能驾驭得了,他们自诩为天人、人上人,连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储君都不放在眼里了。
陈幺没继续听下去:“回去吧。”
王妄已经睡醒了,他在书房里待着,用剪刀剪着什么东西,他看到陈幺进来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幺幺。”
陈幺心情不是很好:“嗯。”
王妄张开手,献宝道:“你看这是什么。”
陈幺看过去:“……”
是个用红纸剪的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