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后开始的第一天,就是军训。
这两天跟九月初比,算得上是个舒服的天气,只需要多涂防晒抵御紫外线,就没太大问题,但没预料到舒舒服服清爽的训了一周,气温又开始回升。
中午光线强烈,班级开始转移到梧桐道,换到在梧桐树影的阴凉处军训。
秋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树叶的空隙中,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
迟雾把军训帽拿下来,放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手指将微微汗湿的碎发往后捋,目光放在操场上正在跑步的一群男生身上。
男生堆里,队伍正围着操场的塑胶跑道向前跑,谈屹臣穿着军训服,身段很正,额前的灰棕色短发被汗水打得潮湿,正对着日头的方向,微眯眼。
无所事事地看了两分钟,迟雾便收回目光,把军训服的拉链拉开,从包里抽出纸巾,擦掉锁骨和脖颈上的汗。
这边是道路,不时慢速开过去一辆车,训练都是靠着路边训。迟雾坐下来,拿过一旁的水杯拧开喝了两口,宋梓递给她一片冰凉贴贴在额头上,吐槽了一句:“这天简直热到昏厥,来,贴上,可别热晕过去。”
迟雾垂眼,嘴里嚼着口香糖,在热气烘人的午后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冰凉贴,试着撕开贴到额头,瞬间传来一阵清爽凉意,说了声“谢谢”。
“没事。”邱粒拿着小电风扇吹,兜着身上的外套,面上热得通红:“热最后一天,明天下雨,我看过天气预报了。”
宋梓点头,把兜里的冰凉贴又分给陈潘潘和邱粒:“可别再热了,这破天,真受不了了,以为终于秋天了,又回去夏天了。”
休息了会,三人讨论完晚饭吃什么,紧接着打算去后面的超市里买冷饮。
迟雾没跟着去,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离班级军训点最近的卫生间是在操场的对面,体育馆活动大厅内,迟雾一路踩着阴凉地过去,把水杯里装上温水后,便坐在大厅门口的阶梯上休息。
这边是风口地,风大,更凉爽。
脚下的瓷砖泛着光,在迟雾盯着地面出神的空档,额头上的冰凉贴突然被人撕下来,迟雾转过头,见到谈屹臣正拎着军训服,穿着件黑色的宽松背心,印着哥特体的字母图案,手里拿着她的冰凉贴正往自己额头上贴。
两人经常同进同出校园,尤其是谈屹臣,早在迟雾还没入学的时候,就靠那张脸在一众南城大学帅哥里杀出重围,加上后面迟雾入学,两人的关系不算秘密,没正儿八经跟身边人说过,但也多多少少能看出来。
就算不是情侣,关系也算不上清白。
“跑完了?”迟雾仰起脖颈看他。
“跑完了。”谈屹臣到她身边坐下来,拿过一旁的纸巾擦汗,想着昨晚的聊天:“军训结束后,你回源江?”
她点头:“回去看一下外婆。”
徐芳华已经出院了,回到源江休养。
“嗯,帮我问声好。”谈屹臣手腕担在膝盖上,拿过她的杯子喝了口水:“那你又得两天见不着我了。”
迟雾斜过头看他半晌,懒得搭理他:“除了谈恋爱,你没点其他生活目标了?”
“有啊。”谈屹臣笑出来,就是目标总是跟迟雾扯上点关系。
比如他玩心重,小时候不怎么静得下心,拎不清干什么非得跟着谈承学这么多东西,但不学又不行,毕竟他以后得吃得喝得生活,玩也得有资本。
他爸更不可能瞎着眼,不管他废成什么样都愿意把公司给他。
后头初三的某天,迟雾看上了一件杂志上的衬衫,钱不够,找他借零花钱凑,谈屹臣瞥了一眼迟雾下单的页面,衬衫比他球鞋还贵,那会还不明确什么叫喜欢,但脑子里冒出了个想法——
是得好好努力啊,还有个迟雾要养。
两人坐在一块聊了会天,随后在吹集合哨后回到各自班级。迟雾这里的任务是练习正步走,由于抬腿不齐,全班被罚保持踢正步腿抬高的姿势,五分钟一组,左右腿互换。
等到两组做完,腿简直酸得抽筋,偏偏摊上邱粒走路顺拐,教官纠正半天也没纠正过来,连带着迟雾这一排,一下午的时间都练个没完没了。
等到宣布完就地解散,邱粒直接一下子坐在地上,抓下头顶帽子往包里一扔,挠了下羊毛卷,累得爬不起来:“一个正步而已,怎么就练不好了。”
“那你倒是给我踢对,害得我也一下午没停过,腿都累断了。”宋梓把帽子扔到她身上,简直想杀人:“晚上回宿舍给我好好练,别停,明天没人陪你。”
“干嘛这么凶。”邱粒瞄她一眼,给自己找台阶下:“你瞧瞧迟雾,人家也练了一下午,就什么都没说。”
只有陈潘潘因为个头小,被调在前面避免连坐,迟雾也没逃过。
听了这话,迟雾把口中的水咽下,拧紧矿泉水瓶,毫无波澜地开口:“其实我挺想骂人的,你要听吗?”
“......”
这会是下午五点半,太阳还未落山,半个操场都被铺上金灿灿的余晖,天边云霞盘亘。
人散得差不多后,谈屹臣屈膝坐在草地上,拿掉帽子,把微潮的短发往后捋,拿出手机给迟雾发消息:
wu:
tt:
wu:
tt:
迟雾正边捶腿边盯着信息,想了两秒,回了个“好”。
留了个晚饭时间,两人约好七点后在宿舍楼后面见面,迟雾洗完澡,换了身休闲的长袖长裤,头发微湿的坐在宿舍休息了一会才踩点过去,顺手稍了两袋酸奶。
“被罚了?”见人过来了,谈屹臣从屏幕上抬起眼看她,有点好笑。
迟雾点头,到他身边坐下来,把酸奶递给他。
宿舍有门禁时间,没耽误,谈屹臣把酸奶撂在一边。
“哪儿酸?”他打量一眼她的腿,试着往下按:“这儿?”
“疼。”迟雾忍不住皱眉:“……好像哪里都酸。”
运动过度又没及时拉伸容易引起肌肉酸痛,谈屹臣经常打篮球或者是玩其他运动,时间久了也会一点按摩肌肉的手法。
迟雾靠在长椅上,嘴里叼着酸奶,边享受边拿着谈屹臣的手机玩游戏,开了五局,败了五局。
“要不你休息会。”过了半晌,谈屹臣松开她的腿,觉得有点为难,还是没忍住开口:“这是邹风的号,输这么多,他会以为菜的是我。”
“......”
迟雾想掐死他。
断断续续捏了一个小时,两人才慢慢悠悠地回宿舍,之后的几天,靠着每晚谈屹臣给她按摩,迟雾生命值满格的续航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
学生汇报表演上午开始,中午结束,之后就是周末。
迟雾回源江待了两天,除去找封馨吃了顿饭,此外都是陪着徐芳华,而就在恢复上课的第一周,一条花边爆料猝不及防的冒了出来,是牵扯到谈屹臣和盛薏的,认识两人的都能看出这爆料一眼假,但网络上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盛薏不是什么大腕,更不是什么流量当红,在这圈里已经是可有可无,这爆料也就在她自己的粉丝或黑粉中一阵热闹,加上一些看热闹的圈内朋友。
但这种消息在朋友圈里传播速度最快,两张图,拍摄时间就是迟雾从沪市回来的前一晚,一张是谈屹臣和盛薏共同上一辆车的背影照,第二张是被扒出的盛薏小号,在当晚发的一条微博,配图是谈屹臣穿着黑t从套房卧室走出来的侧面照,配文是:哎,喝高了。
其中就包含极其具有恶意和内涵性的一句热评:
就算在最火的时候盛薏也算不上有多大的名气,比较出圈的就是性取向,在她这个圈里,这类人群不在少数,但光明正大出柜的,几乎没有,盛薏算是一枝独秀。
而她也一直有粉愿意捧着,关于盛薏要退圈的传言一直没停过,结果就是保持个把月出一次镜头的频率,回回在大家以为她真退了的时候,又出来打个招呼。
因为出柜这个原因,盛薏在刚有些名气时就遭遇过网暴抵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好的前途便一路下坡,黑料也越来越多,到了不管她干出什么事大家都不会觉得离谱的程度,直到这次。
爆料被撤得很快,但还是偶有一条的往外冒,看见的人不在少数。
巧就巧在谈屹臣前不久刚在聚会上跟迟雾公开关系,这条料后续又扯出了迟雾,放出了生日会当晚两人在酒吧靠在一起的合照,又抛出几条之前一中论坛里捕风捉影的截图增加话题度,把这条爆料往“三角恋”上引。
模特、丑闻、豪门、劈腿、性取向、三角恋、谁是三、横刀夺爱......几大劲爆要素全部集齐了,比一开始刺激的多。
不止一个人把这条花边爆料的截图转给迟雾看,谈屹臣那边也不例外,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明里暗里的都在期盼着看一场大戏。
收到消息的时候,迟雾正在上最后一节课,她翻看完列表里所有的消息后熄灭屏幕,不动声色地抬头继续听课。
没一会儿,放置在桌位里的手机就开始持续地传来震动,迟雾把手伸进桌子里,直接关机。
这一节课结束是在一个小时后,下课后迟雾没跟着另外几人回去,而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
傍晚的光线从玻璃窗照射进教室,铺在桌面上形成一道四四方方的分割色块,整栋教学楼都安静无比,一丁点的脚步声都能在走廊回荡得格外清晰。
谈屹臣是在半小时后赶过来的,知道迟雾已经知道这事了,因为手机打不通,联系不到人,他在女生宿舍没找到人,于是往教学楼这边找。
此时的教室光线已经暗下来,迟雾坐在座位上,周身气场都很冷,正垂着脖颈想事情,发丝搭在肩头,额前几缕碎发,一手转着已经关机的手机,一手摁着签字笔的开关,整间教室只有摁签字笔有规律的“啪嗒”声,听得人心悸。
谈屹臣走过去。
“不管网上说什么都别听,别信,套房是盛薏订的,但里面还有其他人,谭奇喝醉了在那休息,之后才和她一起过去,是去带谭奇,车里有代驾。料是有人故意爆的,事情在查。”谈屹臣捧着迟雾的脸,把声音放缓,跌跌宕宕的空间内呼吸声起伏,一种隐约的焦灼横在两人中间:“给我点时间。”
迟雾放下手机,抬起眼:“谈屹臣,我之前说过,我们俩中间如果出了一点差错,我会弄死你。”
谈屹臣“嗯”了一声,现在只想先把迟雾安抚下来:“等后面解决不好真出差错,你再弄死我也不迟。”
迟雾看他:“盛薏交过男朋友这回事,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算她初恋。”稀里糊涂的一场。
第一个问题问完,迟雾继续:“那她有没有对你有过其他意思的暗示?”
这关系到这件事的本质。
“没有。”谈屹臣郑重其事地开口:“我认识盛薏快两年,她女朋友换了不下一只手的数量,能对我有什么意思,但凡有一点意思,这两年是干什么,靠交女朋友欲擒故纵溜我玩?”
盛薏之所以混到现在还能留住一波粉,全靠当初公开出柜的洒脱和勇气,现在跟谈屹臣出了这条“男女不忌”的料,唯一支持她的那群人也开始脱粉回踩,谩骂声一片。
摸这么清楚,明显是熟人干的,对盛薏针对性很强,谈屹臣清不清白待定,但迟雾是被拖下水了,要么就是故意为之,一举两得甚至三得,现在消息只是还没往身边的人这里传,甚至预计瞒不过家里。
全他妈叫人不得安宁。
“好,我先不管你俩的事,你去问盛薏,问她有没有怀疑对象。”迟雾人稍微往后靠:“后面该查的我自己会查,有要问的我会问,但现在我要查到是谁爆的料,谁他妈扯的我。”
谈屹臣没打算直接咽下这口气,迟雾更是。
......
迟雾在查,谈屹臣也在查,在各自的关系网里挖人。
一众人都被这对搅得不安稳。
夜晚十一点,正是夜场最沸腾喧嚣的时候,红蓝氛围灯光在舞池中央激烈投照摇晃,音响震个不停,谈屹臣穿着黑色棒球服外套把车停在场外,在烟雾缭绕中一边和人通消息一边往里走,拨开摇晃贴身热舞的人群,找到在一角喝酒的杨浩宁,把人拽出来,挂断电话,冷声问:“你妹呢?”
“不知道啊,怎么了?”杨浩宁往场子里扫了一眼,能感觉到谈屹臣身上的气压很低,谁惹谁倒霉,于是问:“找她干什么?”
谈屹臣没答,压着火开口:“现在打电话给她。”
“怎么了?”杨浩宁不清楚,但也隐约明白过来,杨西语这是惹事了。
谈屹臣低头,看一眼震个不停的手机,又是谈承那边的电话。
他这会没法接,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那个爆料的事,电话一接就要回去,但迟雾那边要给交代,只要他没法从谈承那及时抽开身,没准就能直接被分手。
杨浩宁不免有些紧张:“不管干什么,你先冷静一会儿。”
谈屹臣焦头烂额地把电话挂断,随后抬起头,压不住火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酒桌,一排酒瓶子应声哗啦啦摔碎砸向地面:“你他妈自己去问,她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