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从未有过的剧烈,雨夜昏暗,道上车流堵塞,鸣笛刺耳。
迟雾带上外套上的帽子,细雨轻轻落在周身,和身边的人擦肩而过,沉默地走过这一段交通拥堵的路段,到达十字路口后伸手拦下一辆黄色出租车,报出地址。
“嗯,这个事我确实知道,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打球时听隔壁班的人唠叨过。张余这人不是追过你吗,又追不上,就在背后说了点你的事,过嘴瘾,说要干点什么,扯得有点脏,那哥们估计跟你认识,就在一旁听着,之后两边就动起手来了。”
“挺严重的,一群人没一个好的,但那哥们估计伤得更重点,对面**个人呢。”
“哎呦,那些话我就不重复了,就论坛里的那些烂事呗,张余那脑子里又能装什么好东西。”
车窗上被暖出一层雾气,身上被打湿微潮,迟雾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腿上,只有睫毛微微眨动,大脑中反反复复地过着通话片段。
很多事忽然间就对上了,谈屹臣高二那年住院,是因为她。
而那年因为拗着一口气,她没去看他,等到迟晴从医院回来,才假装无意地坐到她身旁,迟晴会主动和她聊起。
“这孩子,让人怪难受的。”
“你周姨眼睛都哭肿了。”
“腿伤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
迟雾沉默地在阳台站了一整晚,睫毛上沾的泪水被夜风吹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看着夜幕逐渐泛白。
天亮后她请了病假,去了南城最灵验的寺庙,一个人跪了很久,反反复复地只许一个愿,她希望他平安。
没有冷战、没有半年不见面、没有三年的生疏。
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
出租车到别墅门口的时候,蒙蒙雨夜中只有一楼客厅孤零零的亮着一盏灯,草坪被雨水沾湿,隔着半掩的玻璃门迟雾看见沙发上的人影。
客厅还没收拾,酒瓶子倒的满桌都是,零碎的金粉,酒台前铺着还没走完的飞行棋,散落满桌的乌诺牌,倒了酒沫溢到地板上的酒杯,插在圆盘上的飞镖,滑了一半空落落丢在那的冰壶。
一室狼藉中,谈屹臣就在那坐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臂搭在膝盖上,身影孤单寂寥,像在想事情,面前的桌上自娱自乐地摆了排酒,有几杯已经空了,垂在腿侧的手里缓慢地燃烧一根烟,烟雾飘着,带了点浸泡在烟酒里的颓。
楼梯下的音箱放着歌,GeeBensn的《NthingsGnnageMyLvefrYu》,《廊桥遗梦》主题曲,一部落满了遗憾、感情和理性纠结的电影。
“YuughtaknwbynwhwmuchIlveyu,此刻你该清楚我有多么爱你。”
看着他,迟雾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漫在零下的冬夜,眼眶倏地红了。
情不自禁静静看他的几分钟,室内的人似有感应地抬起头来,循着她的方向望过去。
“来了?”他朝她勾唇笑。
“嗯。”迟雾抬脚进门,走到他跟前,抽了下鼻子:“醉了没?”
谈屹臣摇下头,将烟摁进烟灰缸掐灭,伸手把人往自己跟前拉了一步:“淋雨过来的?”
迟雾点头。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了声气,抬手把她外面被打得发潮的外套脱下来,只剩里面的米色开衫,搭在沙发沿,问她怎么不打伞。
“想来见你。”她轻声回。
他“嗯”了一声,笑:“我知道你想来见我。”
迟雾睫毛微动,看着他,心里想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来见你,问了句:“为什么不发信息给我。”
“你一晚上没睡。”他回:“不想打扰你休息。”
“那你在这坐了多久?”
“一直在这。”谈屹臣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迟雾眼眶又红了。
沉默了一会,她的手渐渐被他暖得回温,才听他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摇头。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抬起头来看着她,领口下落露出半截匀称的锁骨,微微带了点红意:“还没给你过生日呢。”
迟雾安静地听,看着他回过头。
接着,谈屹臣转过来,拉过她的手,把一件东西放到她的手里,笑了下:“生日礼物。”
他开口:“车也会开了,挑个时间去把驾照考到手。”
迟雾垂眼看向手里的车钥匙,是刚订的那辆车,柯尼塞格的标,直到愣了十几秒她才逐渐反应过来:“给我了?”
“嗯,想把最好的给你。”谈屹臣视线牢牢地锁着她,坦坦荡荡的,顶着张混蛋的脸,比谁都深情:“这是你男朋友现在有的最好的东西。”
迟雾抬眼看他。
“你这人,说喜欢你,说爱你,你未必信,对你得行动大过语言。”谈屹臣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勾着唇:“不信也没事,做着呢。”
......
这个人。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觉得够?
抒情的老歌在缱绻循环,汲取着他身上的体温,迟雾想哭,她攥着车钥匙,随后伸手把人拽过来,不由分说地偏头吻上去,吻得黏黏糊糊,用来堵住即将忍不住的哽咽。
这个吻很深,从一开始就深,唇舌交缠,呼吸交错在一起,闭着眼把所有的身心和注意力都倾注在这个吻上。
冒雨沾上的潮气已经被室内暖气烘干了,腰被他紧搂着,姿势逐渐转为坐在他的腿上,身体互相压向对方,吻他吻得很急,边吻边喘息,胸口起伏。
谈屹臣冷淡的喉结微动,也在感受着这个吻,迟雾膝盖跪在他的腿侧,位置比他偏高一些,发丝软软地扫在他的喉结上,两人的呼吸也随着这个吻的推进变得急促,她松开他的脖颈,手往下探,边吻边解他的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被他拦了下来。
“怎么了?”迟雾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看着他,面上、耳根、脖颈都带着绯色。
“你有伤。”谈屹臣搂着她的力度稍微减下去些,呼吸同样乱,碰着她的额头,心疼地开口:“那么大一片淤青,怎么会不疼。”
迟雾坐在他腿上,含着雾气的眼睛和他对视,唇被吻得鲜红。
“等你伤好了,再给你睡。”谈屹臣笑了声,微抬着下巴,眼神又亮又温柔:“随便你怎么睡。”
她顿了下,小声报了个数:“七次?”
“我七次?”谈屹臣忍不住唇边带上点笑意,回了句:“那天都亮了。”
迟雾耳根发烫,还没消化完,下一秒又听这人继续说:“你七次吧,也不是没有过。”
闻言迟雾的脸颊顺着脖颈瞬间红了一片,脑子轰地炸了,又回想起两人都喝多了没戴套的那晚,几乎所有的psitin都试了。
不仅没断片,连她到了几次都记得,数着。
他轻吻她:“好了,今晚不做,重新找个事干。”
迟雾只好“嗯”了声,看着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舍地从他身上慢腾腾地下来,屈膝坐到沙发下的地毯上,从桌上摸过他的烟盒,又忍住了,看他抬手把自己的衬衫纽扣重新扣上,音箱在她身后响。
“聊聊天吧。”迟雾看着他,睫毛动着,低声说。
“好。”谈屹臣扣着最后一颗扣子,问她想聊什么。
过了片刻,迟雾下巴轻轻在膝盖上摩挲了下,才轻声问:“没问过你,你在十七中的时候,追你的人多吗?”
谈屹臣愣了下,回头看她:“听实话?”
“嗯。”
他笑:“多。”
迟雾弯下唇,忍不住地又问了遍那个问题:“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谈屹臣看她:“那你喜欢我什么?”
迟雾摇头。
“嗯。”他挺认真地说了句:“哪那么多理由。”
是啊,哪那么多理由。
就是喜欢上了,喜欢得像个傻逼。
都像个傻逼。
外面的雨还在下,被风刮得微斜,没关严实的玻璃门有风漏进来,但没人管,室内被暖气烘得很暖,迟雾从谈屹臣面前的一排酒中挑了一杯,喝了两口,随后垂下脖颈视线落向杯底,余光瞥见身侧,他脚腕上露出的半截纹身。
音箱停了,室内安安静静的沉默,她就这样握着那半杯酒,舔着酒渍,直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喉间干涩。
细微呼吸间,迟雾抬手碰上他的脚踝,轻轻沿着往上到小腿,摸着纹身下面微凸不平的疤痕,声音发哑:“疼吗?”
他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没什么感觉,敷了麻药。”
迟雾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圈抬头看他:“我问的不是纹身。”
“这个伤?”谈屹臣风轻云淡地肩身往后靠,微笑着,嗓音平静:“不疼,都过去好久了。”
骗子。
还在装。
忍了一天加一晚上的情绪一股脑地涌出,对视间,迟雾控制不住地抽噎,眼泪从眼眶中一点点漫出来,肩膀抖着,浑身细微地抖,再也收不住,攥着他身上的衣服要喘不过气,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看着她的反应,谈屹臣默了下,嘴角的弧度渐收,几秒后低声问:“知道了?”
迟雾哭得抽着气,点头。
看着她哭得满脸泪水的样,谈屹臣起身蹲到她的面前,平视着她,语气带了点儿得逞:“迟雾,很心疼我吧。”
她红着眼睛,看他。
“忘了吧。”谈屹臣捧过她的脸,吻着她,语气放得轻松:“你男朋友打架就输过这一次,不想让你记着。”
“你是傻逼吗?”迟雾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口起伏,眼泪流的很凶,接近于哭嚎:“对面九个人你也上。”
“嗯,是有点傻逼。”谈屹臣眼眶也红,抬手帮她擦着眼泪:“记得吗迟雾,咱们小时候的时候,我总因为这个头发被别人说是小妖怪,幼儿园里有个女孩经常这么说我,我挺难过的,又拿她没辙,直到有一次正好被你撞见了,你一下子就把她打哭了,后来她把她好朋友带过来撑腰,你把另一个也打哭了。”
“好厉害啊,女朋友。”谈屹臣看着她顺着下颌流进脖颈的泪水,用手背轻轻擦掉,心脏密密麻麻地酸胀着:“那个时候的你,和这个时候的我,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都在保护对方。
“我没一个人打群架,没被打得进医院,没受这么重的伤。”迟雾声音哽咽,发丝黏在沾了泪水的锁骨沿,眼红红的看着他,肩膀耸动着,眼泪不停。
没办法,女朋友没小时候好哄了,谈屹臣只好从身后把她搂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颈窝,耐心地一点点安抚她的情绪。
他开始跟她讲起高中的一些事,转移她的注意力:“记不记得我上学时拎单肩包,平时有试卷会直接拿回去,懒得背书包,就把它挂在座椅上,周末放假时才把包带回去。”
迟雾抽噎着点头。
“嗯。”他笑:“其实刚才那首歌,《NthingsGnnageMyLvefrYu》,我在高中的学校晚会上唱过,唱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但没想到唱完后被塞了二十多封情书,回家倒书包的时候,我妈正好在旁边,她以为我在学校里怎么着了,惹那么多小姑娘,骂了我一顿。”
“挺冤的。”谈屹臣叹气。
“你小时候因为周姨管你管得严,经常觉得自己不是她亲生的。”迟雾偏过脑袋看他,眼泪刚止住的眼睛很红:“周姨每回都得拍你一个巴掌,拉着你去镜子前照头发,问你是不是跟爸爸一样。”
她抽了下鼻子,才继续:“让你不想在这个家待就出去,别找这么多理由。”
谈屹臣笑:“别说了,丢人。”
迟雾也弯了下嘴角。
静默片刻。
“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谈屹臣下巴蹭着她,嗓音低:“还没单独给你唱过。”
“嗯。”迟雾点下头,哭过的眼睛肿得酸胀,知道他还在哄她。
外头的雨在黑夜中下个没完没了,大雨磅礴,世界倾倒。
两人坐在地毯上,谈屹臣就那么抱着她,给她唱了很多首歌,《陪你度过漫长岁月》,《我们的歌》,《盐》,不仅唱,还悄悄改了别人的词,把“像”改成“是”。
他声线偏低,唱什么都是股美式坏男孩的味道,听得人耳热心口微烫:“我们是青梅和竹马,会一日三见,会深夜聊天,或许习惯后便对我不再更浓烈.......”
“不是的。”迟雾忽地低声开口,嗓音还哑着,她拿过放在脚踝旁的手机,视线从面前的一排酒杯上收回,偏着头,把两人的聊天界面给他看。
迟雾给谈屹臣的备注只有一个字母:C,。
C——Characteristic独特的。
C——Crush热烈爱恋。
他是独特的热烈爱恋。
树延 作品
第59章 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