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可能是还保持着高中的生物钟,左陶在早上六点就醒了,他先是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足足好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在野火基地了。
为了方便平时的训练和交流,姜明昨晚思索一番后,直接将左陶安排和宋时寒他们一起住基地主楼的宿舍区。加上左陶也刚来不久,目前也就只认识现在的几个队友,这么一来,彼此也好照应。
反正宿舍空着也是空着。
电竞圈里都有这样一个说法,队友生活上住得近,也更加能很好地培养默契度。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同是下路,宋时寒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不过幸好房间里面的隔音效果很好,基本只要动静别太大,是听不见对面的声音。
不过左陶昨晚并没有睡好,他有点认床,而且自己睡习惯的床单被褥也还没寄到,就连身上穿的睡衣还是姜明找给他的——睡衣是野火全新定制的周边产物,上面印有野火的logo标志,以及宋时寒的签名,还未对外发售。
左陶对此很满意。
在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左陶在心中打算着一会下楼去活动,顺便去食堂找点吃的,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左陶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是很想接。
是左智勇给他打来的。
对方大有一种电话打不通就要一直打下去的迹象,第一通电话因为超时而自动挂断,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暗下去,第二通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左陶有些烦躁地捏了一下额头,才刚刚揿下接听键,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话砸了过来——
“你高考结束,怎么没打电话告诉我?”
“你记错了吧。”左陶推开卧室阳台的落地窗走了出去,他靠着栏杆,眉眼浮现出一丝嘲讽:“我才初三,中考还有好几天呢。”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左智勇语气中已经隐隐含着几分怒气了:“左陶,你就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左陶语气平淡:“我怎么说话了,不是挺心平气和的吗?”
他卧室的阳台和宋时寒卧室的阳台紧紧连在一起,在中心交接区域的石砌台面上,摆着一盆薄荷,一看就极其缺少照料,泥土干燥裂出蛛网状的缝隙,靠近底部的根茎干巴巴的,叶片瘦小,有的叶子已经枯黄。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应该是不要的垃圾。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左智勇道:“我早说了,平时少和苏月杳他们混在一起。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左陶语气冷淡了几分:“说话就说话,少往我小姨身上扯。”他伸手揪了一根薄荷所剩不多的嫩绿:“在背后说人,你就有长辈的样子了?”
“我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电话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左智勇:“现在能估多少分?”
左陶垂着眼,又掐了一根薄荷:“不知道,大学应该能考上吧。”
“那你高中这三年在干什么?”
左智勇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告诉你,考不上a大你就给我回去复读。”话落,想到了什么:“还有,谁让你去染粉色头发的?赶紧给我染回去,一天到晚身上沾的全是不良风气……”
不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左陶直接将电话挂断,熟练地将人拉黑后,跟着又去微信把人拉黑。
一天天的,大早上就惹人不痛快。
左陶最后揪了一把薄荷,用力地搓了搓脸,清晨的风伴随着薄荷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好烦,好想大叫。
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左陶从口袋将烟盒拿出来,抽出一根点燃,白色的烟雾托起烦闷的情绪,一点点地往上升腾,划出迤逦的线条,然后消散。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左陶回复了一条消息,最后吸了一口烟后将烟蒂碾灭,然后用纸巾包起来丢进马桶里面冲走,毁尸灭迹。
早起运动的心情已经被破坏,左陶在书桌前坐下,打开自己唯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算清理两单这段时间一直没来得及清理的单子。
他有在小熊tv旗下的陪玩app注册过一个账号,起初只是为了赚些生活费,结果后来成绩还不错,渐渐地时不时也有一些战队约他,名声也慢慢地起来了,所以这个陪玩账号也就一直留了下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曾经,这个账号是他和宋时寒距离最近的一个桥梁。
刚登陆上后台,满目的红色预约消息几乎让网页都卡顿了半秒,花了点时间滑到最下面,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账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左陶往转椅后面靠了靠。
青训?还真是看得起人。他曾经不是没收到类似战队的邀请,但最差的也是在试训后直接进二队,招募他进青训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用期待了。
左陶敲了几下键盘,回复。
两条消息发出去后,左陶就没管了,那战队选手出来当噱头,他觉得reborn的格局也就这么点大了,以后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或许是时间太早了,左陶从下往上看了一圈,预约他的老板几乎都不在线,只好暂时作罢,逐一留言晚上找时间接单。
耽误了这么一会,从宿舍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快八点了。
昨晚大家都训练到了十二点,左陶动作很轻,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怕吵到大家休息。
结果顺着楼梯刚往下,刚刚从主楼大门出去,迎面就碰上了从外边回来的宋时寒。
明显是刚刚晨跑回来,宋时寒身上穿着短裤运动t,头上带着红色的运动发带,早晨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光边的同时,连着脸上极其细小的绒毛也能隐约看见。
明明还隔着一点距离,左陶却已经能感受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一点若有似无的橘调清爽味道。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炸/弹。
猝不及防地在这个时间点碰见,左陶下意识地站直,笑着打了招呼后,又问了句无效废话:“怎么这么早?”
话音刚刚落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久前才抽了根烟,抿了下嘴唇,紧张却强作镇定往后退了半步。
应该不会闻到气味吧?
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吃了颗水果糖,应该可以盖住烟草的味道吧?啊,好烦,早知道就漱个口再出来了。
平时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的时候,宋时寒那双浅淡的眼眸中总会带着一点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上下打量了左陶一眼,目光忽然定格在某处。
左陶有些不解:“怎……怎么了吗?”
宋时寒忽然俯身靠近,高挺的鼻子轻轻耸动两下,随后一侧眉峰微剔。
左陶:“……”
他觉得就要完蛋了。
宋时寒眯了下眼睛:“左陶。”
左陶整个人绷的更直了,等待最后的死亡宣判:“我在。”
宋时寒伸手从他前额的头发上摘下半片破碎的薄荷叶,低着声音问:“你是不是薅我放在阳台的薄荷了。”
左陶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等看见宋时寒手上的薄荷叶后,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完蛋,
他不光薅了,好像还把那盆薄荷给彻底薅秃了。
半个小时后。
左陶坐在训练室的座椅上,心里七上八下地啃着从食堂拿的豆沙包,他拿余光悄悄地去看宋时寒,犹豫一下:“队长,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薄荷。”
宋时寒‘嗯’了一声,他看着电脑屏幕,正皱着眉装小熊tv的软件。
他平时几乎不直播,对这一类软件也不是很熟悉,等将账号登陆上后,打算混一会直播时长。
左陶并没有发现。
见宋时寒什么也没说,左陶始终惴惴不安,毕竟从刚刚到现在,宋时寒微蹙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是宋时寒的薄荷,毕竟那盆薄荷看起来一副随时都要归西的样子,只能希望不是什么对宋时寒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其实我也没薅的特别秃,拯救一下,应该还可以活。”
“算了,不然我赔你一盆吧?”
“你那个是什么品种的?”
说着,左陶已经打开了手机,他往宋时寒旁边挪了挪,将声线放软:“队长哥哥……”刚想让对方输入关键词,抬头的瞬间,忽然在宋时寒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密密麻麻的弹幕飞速划过。
左陶大脑一种空白,目光有些茫然:“你在直播啊?”
宋时寒:“嗯。”
话落,他瞥了身边宕机的左陶一眼,随便挑了几条弹幕回复。
宋时寒应了一声:“嗯,这是我的辅助。”
宋时寒:“没欺负。”
他说着,垂眸看了一眼左陶手机上满屏的薄荷商品,嘴角不明显多了点弧度:“小孩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