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与卿 作品
38.尸解戏
宋璟执起她的手按向青铜鼎,鼎中浮着三百枚指骨拼成的河图洛书,每根骨节都刻着她的生辰。
他看着怀中被他半拢着形如傀儡一般的李垂容,轻轻牵起一笑:“请娘子起卦。”
宋璟将她的指尖按在鼎沿,青铜兽首忽地咬破指腹,血珠坠入骨堆的瞬间,三百根指骨腾空飞旋,在喜烛投下的阴影里拼出道道凶相。
李垂容阖了阖眼,耳边阵阵骨片碰撞声似冰窟碎冰,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宋璟的后背刺青在骨影中流动,仙人手中的命盘正吞噬她的血珠。
当第三滴血渗入卦象时,傀儡新娘们突然齐声尖笑,腐烂生溃的喉管磨出阵阵声音,听着惊悚至极。
耳边的宋璟还在低语:“梅儿……这次你逃不掉了。”
李垂容面无表情,眸眼敛下语气平淡道:“是吗,看来你有办法破解双生咒?”
宋璟依然噙着笑意,指腹在她脖颈处流连:“你是我的妻,就算与妻同赴九幽又何妨。换命咒成,你我依然可以复生。”
李垂容皮笑肉不笑,“嗯”了一声后说:“那挺好的。”
最末那具傀儡的盖头被阴风掀起,露出宋母腐烂半边的面容。她手中的合婚庚帖正在渗血,金箔上的生辰八字突然长出肉芽,迅速疯长缠住她的脚踝。
“这卦象说,你我当骨血相融。”宋璟折下傀儡新娘的指骨,蘸着鼎中血酒在她心口画咒。
骨尖划破嫁衣时,前世记忆如毒刺入脑——百年前鬼王正是用这根指骨,在圣女心口刻下换命符。
指骨缝隙里嵌着冰碴,与原身七岁那年的冻伤创口吻合。
鬼王……圣女……
她无意识张了张唇:“原来我竟是为你换命的圣女。”
宋璟神色不动,继续重复着:“你本是我的妻。”
梅儿,吾妻之。
血咒在皮肤下游动成繁复梵文,与守宫砂的星图咬合,紧密联系。
宋璟忽而低头凑向她,犬齿咬破她的耳垂,一只通体黑金的蛊虫顺着血珠钻入她的颅骨。
他甚至还能抽空哄一下怀中人:“梅儿,它不伤人,你且忍忍。”
喜烛突然淌出靛青泪瀑,十二傀儡新娘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三百张正在腐烂的“宋梅”。
刚刚的金蚕王虫顺着颅骨沿着血脉钻入她的心脏结茧,阵阵抽疼。
他擒住她下颌的力道带着冰窟记忆的寒意:“娘子…礼将成,为夫等得太久了。”
随着他的话语,鹤顶红混着合卺酒入喉,李垂容面上一僵,五脏霎时结满冰晶。
生气渐隐,宋璟将她放入金丝楠木棺,棺底刻满繁复梵文“容器”。
喜烛芯里裹着尸解篇残页,随蜡油融化逐渐渗入她的毛孔,浑身痛到发麻。
李垂容看到人皮棺衬里浮出宋母的血书:【申时三刻坎位断】,而宋璟的后背刺青在磷火中活化,仙人正吞噬她的命盘星子。
腐尸腹中钻出蛊虫凝成的婴孩,似是不知餍足的小兽一般,细细啃噬她手腕。
尸解剧痛达到顶峰时,她窥见地底炼尸窑全景。三百六十具琉璃尸瓮环形悬挂,脐带般的青铜管正向中央浑天仪输送暗红液体。
第七瓮中的教引嬷嬷突然睁眼,天灵盖的翡翠梳迸出原身幼年的乳牙拓片。
李垂容咳出一大口黑血,血浆覆盖眼睑,入目一片暗红。
真是好一出尸解戏……
骨卦即将成型之际,李垂容拔下宋母尸身上的鎏金簪,狠狠刺入卦眼。
鼎中血酒突然沸腾,骨片重组出父亲临终真相。
他手中的匕首原是对准原身心脏,却被宋璟用傀儡丝扭转方向刺入自己胸膛。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静的听不到声音。
她听到脑中有一句哀声泣诉:“竟是……父亲……”
李垂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眼眶涌出两行血泪,脑中滔天的情绪翻涌。
她听到宋璟后背的刺青仙人惨叫着灰飞烟灭,四肢却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魂魄即将融入浑天仪的同时,她含在舌尖许久的一枚蛊丹轰然炸裂。
而在下一刻,金蚕王虫自她胸口爬出,衔着沾着心头血的玉诀嵌入坎位,所有琉璃瓮应声炸碎。
棺木应声而开,李垂容捏紧袖下的藏着的那枚青鸾佩,宋璟的喜袍浸透尸血,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带着颤意:“我竟不知…梅儿何时有的如此本领,能找到卦眼所在。”
“你提前恢复记忆了,对么?”
话落,腐血倒灌入脉的瞬间,前世记忆如毒藤疯长——
百年前的剧痛穿越时空重叠,她看见青铜祭坛上的原身,一袭白袍的少女正被鬼王抵在浑天仪前,他手中的螭纹匕首与她此刻所持的玉诀形制如出一辙。
眼前的刀刃旋入心脏,现实中的喜烛突然窜起绿焰带来几分清明,眼前鬼王指尖沾取心头血的姿势,与记忆中宋璟为原身点守宫砂的动作完美重合。
前世剜心之痛在今世伤口处复现,脉络间游动着王蛊,一寸寸攀附。
她看见梅姬被悬上祭旗,百年前的雪青帛带正系在鬼王剑柄,此刻却化作宋璟腰间的合婚庚帖,帛带末端绣着的双头蛊虫图腾,在月光下显出血色脉络。
鬼王摇动九鬼噬魂铃时,她骤然想起,那年冰窟里的原身被宋璟抱出时,他腰间响着的正是这串摄魂铃。
铃舌碰撞的节奏,与百年前唤醒浑天仪的频率分毫不差。
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亲手凿穿的借命局。
当记忆中的浑天仪开始转动,现实中的喜堂地砖突然塌陷,而梅姬被吞噬前的最后一眼,正看见鬼王心口嵌着的半块玉诀,以及他眼角的那滴血泪。
记忆尽头,沅姬用骨簪刺入摄政王重瞳的瞬间,两道时空的血光在浑天仪中相撞,炸出漫天燃烧的命盘星子。
当记忆残片在火光中消散时,她唇齿间突然尝到梅姬的鲜血。
宋璟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的后颈,百年前的诅咒与今世的情蛊同时在血脉中苏醒。
她眼睁睁看着宋璟将她置于地窖下的冰棺内,将合衾被盖在她身上,被面百子图突然渗出脓血。
那些婴孩的面容扭曲成族老们的脸,脐带连着祠堂地下的浑天仪。他咬破舌尖将血涂在她的眉间:“酉时三刻,荧惑入妻宫。”
缠臂金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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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紧嵌进皮肉,血液滴在嫁衣并蒂莲上,那花竟顺着血线爬上宋璟心口旧疤。
“礼成。”随着上方傧相司仪尖利的唱喏,祠堂原本龟裂的地面竟原原本本的恢复如初。
“睡吧……梅儿。”宋璟吻上她的额角,语气极尽温柔。
棺木随着落扣声被重重关上,空间归于寂静。
……
“这位仙人,你也要走了吗?”
黄琼站在门扉边上,抬眸看了不远处的白衣男人一眼。
男人的步子略顿,到底还是回眸礼貌地朝她颔了颔,同时“嗯”了一声。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去找容儿了,她临走前曾叮嘱自己多呆两天莫要寻她。
他不知她口中的“两天”是多久,既然她说是两天,那便呆两天罢。
黄琼冲他挤出一笑来:“那你应该是去找李姐姐吧,一路顺风。”
闻羡转身继续向前迈着步子,而在这时,偏房又走出一抹身影,正是身着粗布黑衣的周应淮。
他望见闻羡时脚步停了一瞬,然后又低下头。
自那日后,周应淮身上仅剩的锋芒都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身上的煞气也是收敛了不少。
他背着包袱,看样子也是要出远门,脚步未歇,却在将出院门前停下。
他蓦然道:“黄琼。”
被喊话的黄琼面上怔了一下,挠了挠头迎了过去。
她问:“怎么了?可是缺了什么东西?”
她顺便思索了一下,而后从衣兜里拿出个芥子袋递向他:
“我只是个凡人,并不清楚宗门比试要带什么东西,知你用剑所以又给你买了个新的,如若还缺什么,你到路上去买吧。”
周应淮默声接过那包芥子袋,打开里面是几块稀疏的灵石,却听她又说:“饿了的话有包裹里我给你烙的饼,虽然你不喜欢吃,但用来垫肚子当盘缠总归是好的。”
他出声打断她:“我不要这个。”空气倏然一静,他对上女孩不明所以眨着的眼睛,又干巴巴开口解释:
“……不是不要饼,我是说不要这些灵石。”
她推推他手示意让他接着:“没事的,你拿着吧,炕下我屯的还有很多,够今年买种子了。”
周应淮没吭声,到底还是收进了包袱。
黄琼抹了一把额间刘海下的汗津,忽而听见鸡棚里的鸡在咯咯叫,转身撸袖打算调点饲料,还不忘出声跟他告别:“应该没什么事了吧,一路顺风。”
他急忙开口:“……等等。”
黄琼应声而停下动作,疑惑地回眸看向他。
周应淮无意识地攥紧包袱,定定看向她:“那个女人说……你有恩于我,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黄琼没有立即出声,反而仰头思忖起来,正当他以为她要许婚嫁许相守诸如此类的愿望时,只听她轻轻开口:
“我的鸡棚前的栏杆坏了,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修炼功夫,可以用法术把它修好吗?”
周应淮愣了一下:“……就这样吗?”
黄琼点点头:“就这样呀。”
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只要他肯提起,一切尚能回头。
可他听见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