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雪回到城中,记起白郁苏叮嘱的话,不自觉的想念起他们一起的点滴,几日不见,心中便是万分不踏实。
虽然她的事迹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依旧让她不太敢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所以她戴了遮阳帽和口罩,图个心安。
她来到尧光山附近的餐馆,点了份如同那晚的合欢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龙城真的很小,外来人口并不多,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老面孔,才吃到一半,她就感知到有熟人。
她低下头,有些忐忑,但愿自己没那么显眼。然而事与愿违,店内的客人本就不多,她不去看却也听到脚步声在向她靠近。她不得不微微抬头,照面的是一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脸,只不过年纪稍小,并未完全长开。
“堂姐,真的是你呀?”
沈星雪被抓了个正着,也是一脸尴尬,这个堂妹比她小三岁,才上高中,沈家的事与她也没什么关联。此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因为上次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跟大伯家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小堂妹再天真无邪,在那种环境耳濡目染下,也不见得待她如初。
“小妹,最近过得还好吧?”
沈星雪还是心存愧疚,她套现跑路,沈家已经是负债状态,全靠顾家吊着一口气。
沈星悠自顾自的坐在沈星雪对面,沈星雪也叫伙计添了碗筷。
沈星悠:“我挺好的呀,姐姐,听说你一直住在白家?”
“是。”
“那白家人对你好不好?”
“都挺好的。”
“哦,那他们有没有骂你?”
沈星悠的记忆里,从堂姐成年接管沈家之后,好像大家都在骂他,甚至那些下人也会暗地里说闲话。
沈星雪:“他们没有骂过我,都待我很好。”
沈星悠看着沈星雪的神情不像假话,“哦,那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沈家了?”
沈星雪沉默不语,她还回得去吗?她只好岔开话题:“沈家最近还好吧?”
“还好吧,家里人都在说你坏话,说你卷跑了家里的钱,不过我没看出现在跟以前有什么变化。而且顾家大少爷最近又出了很多钱扶持沈家,倒是比以前阔绰了。”
沈星雪眉头一皱,顾少安扶持这么一个毫无建树的沈家做什么?要是前几天她还会以为是顾少安为了心安,自从白郁苏走之前给她的叮嘱,她有理由怀疑这里面定有什么猫腻。
“星悠,顾少安打算让沈家做什么?”
沈星悠一边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听说顾家从秦家手上拿到了一部分产业,顾家打算将进出口的那部分交给沈家。”
“坏了,星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沈家不接受这差事?我可以出一笔钱,让沈家安心做点小买卖,做个普普通通的市民。”
“堂姐,为什么啊?”沈星悠耳边大多数都是家族人对沈星雪的诋毁,对于这事她有点怀疑家人是不是说的事实,沈星雪看不得沈家好,“虽然我也觉得家里人对你做的事很过分,但这次我可能不能站在你这边。”
“秦家那些产业是走私军火的渠道,官方可以碰,顾家可以碰,其他谁碰谁死。上次秦风的事件虽没有定性,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别人的避之不及的沈家何德何能吃的下?”
沈星悠一下子镇住了,她看沈星雪说的真切,有点六神无主,“那,那顾大少爷为什么要害咱们家?”
沈星雪也不知从何说起,白郁苏虽然什么都跟她说,但不代表她也什么都能对其他人说。原本这口黑锅是要盖在龙王殿头上的,谁知道雷万壑自己想落叶归根,并不接受这样的安排。现在龙王殿又分裂成了两派,对老龙王的死都耿耿于怀,内部纷争自顾不暇。另外龙城的地下势力被韦绣妆搞得人心惶惶,抓的抓,散的散,连个像样的团体都聚不起来。
秦风这件事官方并没有扩大影响,应该不屑于拿自己人开刀当借口发动战争,可顾少安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如白郁苏所说,就是觉得好玩?
“星悠,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虽然我与沈家不对付,但毕竟是自己家血脉,姐姐还不至于害你们。顾少安身上有太多的疑问,沈家过于依赖他迟早万劫不复。”
“那,可是沈家几乎全靠顾家照拂,我的话家里人未必听得进去。”沈星悠有些为难,无凭无据就让沈家人放弃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可能?“而且,顾家大少爷好像跟星辰姐走的很近,家里人都在撮合他们。”
“星辰回来了?”
沈星辰是沈星悠的亲姐姐,与沈星雪年龄仅仅相差一个星期。只不过沈星辰高中都是在海外读的书,逢年过节回来也只是稍作停留,连大夏语都说不利索了。
沈星悠:“是啊,因为姐姐长年旅居海外,对海外市场比较熟悉,而秦家又是进出口贸易,家里人有意让姐姐接手。”
沈星雪生出一股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很快战争就要开始了,星辰已经回来,沈家已经深陷泥潭,想要抽身已经不可能了,沉没成本太大了,即使他们了解真相可能也会一条路走到黑。
沈星雪将一张金卡塞进沈星悠手里,“星悠,这里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你要留着给自己当退路。”
“星雪姐……”沈星悠一出生沈家正如日中天,想到如今沈家的窘境,眼神黯淡下来,“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沈星雪安慰她,“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比起这街道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我们已经够好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白郁苏站在奇肱飞车的流弦边上,俯瞰着这边大地,窗外云端素裹,跟蓝星没有任何区别。
“白公子还在担心白家么?”石昊轻摇折扇立于白郁苏身旁,“有皇室的隐龙卫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郁苏并不是不信任隐龙卫,但他不认为那东西发狂隐龙卫有什么作用,所以他在家人四人身上都分了一道混沌化身。为此,他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这一个月内,他都无法使用混沌兽的能力。不过总归值得的,当年朱厌被混沌从诸夭之野一直追到了苍梧之野,想必早已在它心中烙下阴影,它生性谨慎多疑,看到混沌兽绝对不敢妄动。
“那泼猴生性狡诈,虽然实力尚未恢复,也不可掉以轻心,你们最好多做几手准备。”
白郁苏最担心的是朱厌直接掀桌子,毕竟他需要的就是天下大乱,按照记载的文献来看,他现在的确很虚弱,要不也不会蛰伏这么久。
“你们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石昊身后的黑衣少年挠了挠头,想半天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聊着什么。
白郁苏:“没什么,在聊一只野猴子而已。”
“猴子?”
少年更加摸不着头脑,“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别么神神秘秘的。”
“三皇子,这事……”石昊又看向白郁苏。
“没事,现在已经离得够远了,他感应不到我们,说了就说了吧。”
石昊得到白郁苏的应允,对着三皇子娓娓道来,这些都是白郁苏的猜测,他也没有过多了解,只是挑了重点就带过。
三皇子虽没有太多接触机密的机会,却也多多少少听到大夏在筹备应对浩劫的传闻,御龙三家以及五剑四岳三宫的人都参与了进来,想来龙城的妖猴也是浩劫的一环。
三皇子句翎是随的母亲的姓氏,生性洒脱豁达,跟大多数皇族成员一样,对军旅生涯有着与生俱来的憧憬。
“白公子,传闻你现在已经是大宗师,是不是真的?”三皇子从懂事起便刻苦修炼,不曾松懈一时一刻,也才地阶武者的修为,像他一样十六七岁的年纪,绝对称得上天之骄子。但跟白郁苏这年纪的大宗师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天生神灵的修真者,年龄是无法恒定的,特别是像白郁苏这种拥有入梦能力的人,本身就比常人拥有更多的时间。
白郁苏面对这出了云上星闱便一直跟着他后面的小迷弟观感还不错,就是有些烦人。“侥幸罢了。”
他不想解释太多,句翎就是个问题儿童,让他难以招架。
“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石昊也瞬间吃了一惊,三皇子素来不拘小节,他早已习惯,但眼看两人样貌年龄也相仿,他真没想到三皇子如此不拘一格。
“恐怕我教不了你什么。”
“我五岁入了剑宗,自认为修行速度比同龄块,只是如今感觉很迷茫,始终无法踏进一步。白公子既然如此年纪便踏入大宗师行列,想必有自己的心得,我不需要公子教我什么,能够略微指点一二便已心满意足。”
白郁苏确实是怕麻烦,家里好几个需要教导,实在分不出精力再去教其他人。“三皇子修的是剑宗武学,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剑术。”
“三皇子练的是枪术。”石昊在白郁苏耳边轻轻的说。
“哪种枪?”
勾翎:“就是普通的矛戟槊之类的,还有狙击枪。”
白郁苏:“所以这个剑宗是什么情况?”
石昊:“剑宗虽然以剑为名,多的是一种传承,如今是培养大夏军事储备人才的地方。”
白郁苏有些尴尬,这方世界各方面都让他大感意外。就比如现代科技如此发达的国度,修武之风却如此繁荣。他对斗气一知半解,沈星雪虽然将修武的要诀都告诉了他,但修炼斗气与真气背道而驰。真气养人,而斗气伤人,修真能够延年益寿,但修斗气却让人积累伤病,透支生机。
“三皇子有没有想过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超负荷的修炼并不能等价的收获力量,欲速则不达,根基不稳,无异空中楼阁。”
“还请公子教我。”
白郁苏:“三皇子为什么这么急于变强?”
“下半年南岳将举办一场武选,胜出者有机会参加对柔利人的远征。”
“这事都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柔利人仇视大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从没有付诸行动,即使传到柔利人耳朵里,也以为是大夏虚张声势,不会想到大夏会跨越千万里去要他们的命。”
白郁苏无法理解他们皇族那种使命感,只是觉得勾翎看的顺眼,若是就这样没了真的挺可惜的。他觉得若是勾翎养好了身体,他日成就大宗师也只是时间问题,便想着物色一门修身养性的心法。
“等这件事结束我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教你。”
勾翎喜出望外,当即鞠了一躬:“多谢师傅!”
“我没答应当你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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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另一边,昏暗的排水口入口处,白蛉与关采萱正交流着什么。自从上次秦家宴会她看到司机手背上无意漏出的鳞片,她便有过无数的推断,官府里面出了问题。她起初怀疑的是城主府的人,毕竟第一把交椅,权利最大也最合适打掩护,将这些变异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大夏。直到白郁苏临走时跟她说起的那些话,她有理由怀疑,可能很多意想不到的势力都参与其中。
变异人的由来源自一场大灾变,大多数都是原来的黑齿人,三身人,以及畸踵人等。那场灾变灭亡了很多民族,少数的生命顽强的人同化了野兽的基因,变成半人半兽的变异人活了下来。那手背长满鳞片的司机,应该就是得了鱼鳞病的变异人。
秦家案已经过去多日,那名鱼鳞病的司机早已不知所踪。
“白姑娘,四公主交代过要确保你的人身安全,这里太过阴暗,到时我很难护你周全。”
白蛉虽不太适合修炼,但在白郁苏的精心教导下,以技艺入道,也算略窥门径,寻常那些小鱼小虾,面对她半生不熟的浮游剑术,也近不了她身。
“放心吧,我没打算进去。”
白蛉蹲下查看地上的泥土,显然是有人进出过的,那些变异人对环境的适应远超常人,躲在阴沟里也理所当然。她也没蠢到亲自进入确认,且不说里面漆黑一片,错综复杂,能够直接守株待兔,何乐而不为。
她对着关采萱说道:“少司寇,这龙城像这样的大管道出口有多少?”
“东南西北城区各有四个,城中区则有六个。”
城区内的管道口平常状态都是封锁的,也只有在抢修的时候会解除锁定,所以各大出口就是平时唯一能够进入地下管道系统的途径,只要很少的人手守着出口,就能够掌握那些变异人在哪个区。
关采萱灵光一闪:“白姑娘你是说鳄鱼帮的余孽藏在这地下管道之中?”
白蛉并没对关采萱细说,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少司寇监视这几个出口应该不难吧?”
“是不难,但里面真的能藏人?”
地下管道虽然也算宽敞,但要是正常人,谁能待在里面超过一天,那绝对算是狠人。
“这些可不是正常人,吩咐下面的人千万小心。”
四公主跟她说要司寇府的人保护白蛉,她是一万个不情愿,眼下龙城动荡,她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只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白家小姐似乎比她了解更多,无论对于码头案的维稳,还是追查地下势力,她都表现得张弛有度,直击要害。
白蛉则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在白郁苏离开的这段时间替他扫清一些障碍,如今也是借了司寇府的势,不用白不用。变异人在同化野兽的同时,也会夹带一些野兽的习性,对于鳞片联想到的无非鱼类以及爬虫类,这类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性,那就是亲近水源。过去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掺在黑帮里,现在黑帮倒台,他们异于常人的身体特征就经不起筛查了,所以他们只能躲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