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宋芳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那对铃铛:“那是什么?”

晏辞:“月魄铃。可以控制怨鬼幽魂,听我差遣。”

李玩有些诧异。

大部分情况下,控制类的术法都是禁术,可晏辞这法器,澄明干净,不带一丝邪气。

那一对白色铃铛,环绕着一圈浅淡的银光。

看着那对铃铛,李玩又开始头痛。

她的脑海里竟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画面。

一对白色铃铛,在月下叮当作响,大片大片的白花绵延不尽。

她甚至能感觉闻到了空气里的花香。

她很想再多看到一些什么,可惜,头痛愈发剧烈,痛到她眼前阵阵发黑,脑海里所有的画面开始破碎。她颤抖着含住电子烟嘴,安魂香的清苦味散了满嘴,缓和了所有痛苦,也让那些画面残余的碎片一下子消解。

晏辞已经站在她的身边,指尖金光漫进她的体内:“头又痛了么?”

李玩摇摇头:“我没事。”

晏辞叹口气,对宋芳道:“事已至此,你还不参悟么?你虽学了些风水术法,但毕竟是人,你当真以为能在我们眼下完成那禁忌之法么?”

李玩握着电子烟,甩出断妄:“我们这次来,是要收回张唯的魂魄,把你和那婴灵都带回特管局。只是……”

宋芳冷笑:“只是,你们想知道那法器的来源,想知道那些生死瞳的去向。”

李玩:“你虽有苦衷,但还是杀了张唯,又教唆陈松杀人,用禁术在陈宅囚困九道阴魂。警局和特管局都会严惩你的,但若你能交代清楚,特管局不会让你死的。”

宋芳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陷入了犹豫。

李玩看她动摇,继续道:“那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肉,孩子,是无辜的,不是么?不论如何,我们都会让那孩子好好活下去的。”

孩子啼哭着,宋芳终于长叹一声:“那法器,叫做墨流千机云,是——”

她突然停住了,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七窍都开始往外涌血,黑色的血。

晏辞皱眉:“不好,除了傀儡咒外,她还被下了散魂咒。”

李玩挥手,腰间银带探出,将宋芳怀里的婴儿卷走,抱在自己怀里。

宋芳七窍之中的黑血越流越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聚成一滩。

李玩有些急切地看晏辞:“你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么?”

晏辞无奈摇头:“我只有救鬼之法,无救人之法。更何况,咒术已经生效,没得救的。”

没得救,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宋芳咽喉上突然裂开道口子,黑血沥青一样滑出来,裂口越来越大,随着皮肉的分崩离析,宋芳的头一点点后仰,脊柱无法单独承受头颅的重量,一下子断开。

整个脖子像个水管,黑血喷泉一样飙出。

头颅垂在脖子后面,最后连接着的一点皮肉也被撕裂,头颅掉落,身体也轰然倒下。

李玩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房间,叹道:“这下医院可能真要把我们拉入黑名单了。”

晏辞看着她怀里的啼哭不止的婴灵,金光逸出,水流般包裹住他,金光流过他细弱的手腕,伤口愈合,啼哭止住。

李玩笑笑:“你刚刚还说你没有救人之法。”

晏辞眼带悲悯:“他不是人,是煞体婴灵。”

李玩捏捏孩子的脸,孩子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晏辞提醒她:“你应该知道,这孩子如果不能很好控制身上的煞气,会伤到很多人的。”

李玩点点头:“我知道,可这样子的命格,并不是他的错。”她叹口气:“先交给楚湘吧。往后的事,一起想办法。”

晏辞动容。

“这样子的命格,并不是你的错。”

千年前的这句话,一下子清晰地回响在他耳边。

果然,就算历经千年,遭逢天罚,她还是没有变。

尘归尘土归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张唯的尸体被挖出来,送来殡仪馆,鬼魂散去怨气,入血棺超度。

宋芳魂魄既散,无法再度,草草埋尸。

婴儿连着结案报告一起送给楚湘。

楚湘愁的狐狸耳朵都露了出来,一边发愁一边给孩子起了个名字。

“既然是你和晏辞救下来的孩子,就叫晏玩。”

李玩:“?你什么逻辑?”

楚湘愣了一下:“怎么?不合适?哦,姓晏不合适是吧?那跟你姓?李辞?”

李玩:“……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俩救下来,就要用我俩的名字命名啊!?”

楚湘:“不然你说叫什么?”

李玩哽住。

孩子的父亲陈松,不是什么好东西;母亲宋芳,emmmm,有点难评。

晏辞突然斩钉截铁:“就叫晏玩吧,挺好的。”

李玩:“啊?”

楚湘:“啊什么?上神都同意了,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不是……这样起名是不是有些太随便了?”

楚湘笑笑:“不随便啊,有名有姓的、”

李玩无话可说。

楚湘翘着手指敲键盘:“晏……玩……行了,已经录入系统了,以后这孩子就是咱们特管局的了!”

李玩觉得有点离谱。

而且,这么离谱的事,为什么晏辞会同意?!

不仅同意,嘴角还一直挂笑,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疯了,这些神仙妖怪不婚不恋没有后代,都疯了。

楚湘一边笨拙地给孩子包着襁褓,一边说:“对了,小满之前送来的那个法器——你们说叫什么来着?什么末流什么来着?”

李玩:“……墨流千机云。”

楚湘:“啊对对对,这名字真难记,法器部的同事喊它多功能空间穿梭器。”

晏辞算是知道李玩管她那根烟管叫高效四合一的传统哪来的了。

“它至少可以变成七种不同功能的法器,而且还可以桥接空间。只是需要煞气长久淬炼。来源肯定不干净,但还没有查出来。不过啊……”楚湘包好婴儿摆在面前端详:“做这玩意的人,手段很好,怕是比我们好得多。”

楚湘表现出一种尽量轻松的状态,但是李玩能感受到,楚湘有种不同于平常的紧迫。

她隐隐察觉到,或许,在这法器背后,潜伏着更多的危机。

她想了想,轻声问:“地仙和温琼失踪的事,会和这法器,或者说,这法器背后的人有关吗?”

正是因为地仙失踪,天界才设立了监管者,监管特管局调查地仙失踪案,结果不仅地仙失踪案毫无进展,上一任监管者温琼竟也失踪了。

因为温琼最后是跟李玩在一起,李玩就从目击者一下子变成了嫌疑人,晏辞会下来,就是因为这些失踪案。

楚湘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或许吧。”

然后把那婴儿举起来:“你们看,这样可还行么?”

婴儿被乱七八糟裹着,襁褓像袈裟一样紧紧勒在身上,婴儿的嘴唇甚至已经有些紫绀。

……

晏辞金光飘出,替婴儿松了松,婴儿唇色恢复了正常。

李玩一把抢过婴儿,重新调整。

楚湘笑笑:“我就说得用你俩的名字命名吧!”

晏辞看李玩脸上阴霾笼罩,知道她心思烦乱,宽慰道:“彼在暗,很多事情并不好查,眼下也难有定论,李馆长不用多想,等待便是。”

楚湘笑着点头:“是啊是啊,要不然人家是上神呢!说得多好多通透!李馆长啊,你可得多学习——”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楚湘:“李馆长好忙啊。”

李玩尴尬接起来,是小满。

小满很急切:“老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谢聻又送尸体来了!”

*

一具男尸,静静躺在停尸床上。

高度腐烂的男尸,臭得像是炎夏里堆满呕吐物的旱厕。

小满搞来两个防毒面具,一个戴在自己脸上,一个递给李玩。

李玩接过来,又递给晏辞:“上神,要么你戴吧。这味道我也不是没闻过。”

晏辞抽动着鼻子,摇摇头:“我什么也闻不到。”

小满撇撇嘴:“他味觉不好,嗅觉肯定也不好。不用给他,老师你戴嘛。”

李玩把面具放在一边:“尸体的味道,我觉得蛮好闻的。”

她在小满错愕的眼神里,坐在了停尸床床头。

停尸床亮了起来,停停平静智能的声音响起:“死者周卡拉,万盛投资公司cfo,男,37岁,死亡时间2035年4月5日上午10:31。死因,被直属下级齐整用斧头砍头,当场死亡。”

李玩知道这具尸体为什么会被送来了。

2035年4月5日就是今天,今天上午死掉的人,中午就送了过来,且不说谢聻运尸向来很注重保持尸体的新鲜度,就算这具尸体死后到现在一直暴露在高温潮湿的户外,也最多就是长几条蛆,但眼前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像是暴露户外起码超过三天的样子。

而且,尸体还在不断加速腐烂,就好像开了倍速,似乎要用一天的时间完成整个腐烂周期。

李玩伸出手指,触碰在他已经有些皮革化的痰黄色额头上……

万盛投资公司灯火通明。

周卡拉工位上桌面时钟显示时间:2034年9月17日01:58

明明应该是休息睡觉的时间,可办公区却几乎坐满了人。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时不时的人声交流,夹杂在一起,感觉永不会停歇。

这已经是周拉卡连续加班的第七天。

两杯咖啡下肚,他觉得自己开始胃里发凉,紧接着心跳加快,眼前阵阵发晕。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色彩褪去,他倒在了键盘上。

李玩有些诧异。

因为她眼前的画面停止了,这说明周卡拉死了。

心源性猝死,死于2034年9月17日凌晨。

可为什么,他又会在今天上午被砍杀于办公室呢?

她刚要移开手指,眼前又出现了画面。

周卡拉好端端坐在工位上,只不过不再是公共区狭窄凌乱的单人隔间,而是宽敞奢华的大办公室。

红木的长办公桌,满屋铺满地毯,明亮的拐角大落地窗,坐在办公桌后,越城市中心尽收眼底。

周卡拉穿着裁剪极合身的西装,坐在椅子里,手里端着被热气腾腾的咖啡细细啜饮。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

进来个老实巴交肚皮圆圆的中年男人,胸口工牌写着他的名字:齐整。

他站在周卡拉面前,满脸带笑:“周总。”

周卡拉连咖啡杯都没有放下,只是嗯了一声。

齐整继续满脸带笑:“周总,新的裁员名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齐整点头哈腰:“周总,这裁员名单里,怎么会有我呢?”

周卡拉笑笑:“为什么不能有你?”

“周总,我在公司都十五年了,十五年来,哪天不是兢兢业业?那次项目需要加班人手不够,不是我冲在前面?现在裁我,怕是不合情也不合理吧?”

“老齐啊,你也说了,你在公司十五年了。十五年,我都从你手底下一步步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你呢?还是个组长。既然你各方面已经没什么进步空间,继续在公司待着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

“周总……我……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周总,我这把年纪,再出去找工作,你也知道……”

“行了老齐,别纠缠了。这是我的决定,也是公司的决定。就因为在你手下干过,我才知道你惯会偷懒耍滑,多少次我们加急的项目,你这个做组长的带着组员一起拖延?你这样的行为,明显就是没有把公司的利益放在首位。”

齐整有些震惊:“周卡拉!你哪次生病,不是我让你回家休养,帮你扛项目压力!你那次连加七天班,晕过去,也是我送你去的医院,那个项目你的所有工作后来都是转到我手里的!你现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当上cfo,过去的情分,你就一点不认了么!?你还有人性么!”

周卡拉面不改色地喝着他的咖啡:“我们只是同事,你要是觉得我们之间有过超越同事的情分,那恐怕是你有些自作多情了。”

齐整不说话了,垂下头,盯着脚下的手工波斯毯。

周卡拉:“没什么事了话就请出去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是要办交接手续的。”

齐整点点头,声音突然变得很宁静:“我还有最后一份文件,需要周总您签字。”

周卡拉终于放下咖啡,拿出签字笔,朝他伸出手。

齐整手向背后伸出,拿下他别在裤腰上的斧头,一斧砍在周卡拉头上,周卡拉几乎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倒在了那张红木长桌上,伸出的手抽搐着,打翻了那杯咖啡。

齐整没有停,斧头抬起,落下,从不同角度,落在周卡拉头上、身上。

直到他发现那些热的血变成腥臭的尸液,身体上的斧痕中滋生蛆虫,他恐慌地丢掉手里的斧头,瘫软在红木长桌之前。

墙上挂钟显示时间:2035年4月5日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