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向了一个纸扎人,有一道幽魂被锁在纸人里,那些莹莹发光的红线在不断吸取他的魂力,去奉养蚕茧。
那纸扎人胸口贴了张照片,三十出头的男性,旁边写着名字:秘书部吴研。
李玩无奈叹气:“上神猜差了,这里的确有魂魄,但却不是我们要找的。”
晏辞面色不似平常那般轻松,挡在李玩面前:“这里的布局不简单,小心。”
突然,那纸人身上火起,竟开始自燃。
“子午焚魄啊——”
晏辞身上还是一身西装,话语间西装自上而下,又变回那身青色长衫。
掌心金光符文朝那纸人飞去。
“万符归一,八方水来。”
晏辞抬起手,几道湛蓝清澈的水柱自他手中扑向自燃的纸人。
水势很猛,但火似乎——一点没灭。
晏辞收了水。
李玩看着房顶悬着的大茧,一皱眉:“不对。这些工位布局,若是以那茧体为中心,是按八卦方位排列的。这纸人在离位。这是离火。”
晏辞飞了起来,跃上坎位,袍袖浮动:“坎水,直下。”
湛蓝色的水柱如龙形腾跃,冲击在纸人身上,离火尽灭。
然而,水刚撤掉,火复又燃起。
纸人若被烧毁,吴研的魂魄也会被焚尽。
李玩突然甩出断妄,朝着纸人背后链接的红线砍去。
刀光过处,红线斩断。
晏辞手中水柱又落下,纸人身上之火终于熄灭,未再燃起。
吴研的魂魄已经十分虚弱,半透明地悬浮在纸扎工位上。
小满掏出手机,把吴研的魂魄拍进手机。
在吴研的工位旁边,是一个空的工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抔灰烬,散落在地。
那应该就是周卡拉原本的工位。
小满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堆灰烬:“所以周卡拉死了之后,魂魄就是像这样被困在这里,然后焚烧殆尽?那这吴研又是怎么回事?”
李玩没有回答他,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大茧。
大茧完全被红线缠绕,鼓鼓囊囊的,那些红线丝丝缕缕,将茧体和下面的纸人连在一起。
小满也抬起头去看:“老师,那……那大茧里……是什么?”
李玩:“不知道。”
小满:“哦……啊?”
李玩笑笑:“拆了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握着断妄跃起,冲着那离位的大茧迎面一刀,从右下角划到左上角,大茧被劈开。
花生壳一样裂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小满捂住嘴,退躲到李玩身后。
晏辞站出来,挡在李玩身前。
李玩:“……只是一具尸体,你俩不至于。”
是具男尸,那些红线就是从他皮肉中发出,四通八达地连接着下面的纸人。
看尸体样子,死的时候应该有七八十岁。虽然是个老头,但穿戴整齐体面,而且尸体保存地非常好,面色红润,表情和蔼,就像是睡着了。
比较诡异的是,尸体身上穿着西服三件套,头发打了发油梳成背头,那是很典型的民国富商打扮。
“这是千丝还魂阵。这些红色茧丝,就是还魂索,周卡拉脊骨上的红痕,就是这东西留下的。”晏辞顿了顿:“还魂索是用这老头尸体的血脉做成,可以吸人阳气,吞噬魂体,只要阵法不灭,这尸体就能保持千年不腐,他的魂体也会越来越强。等这些纸扎人对应的职员阳寿尽了,他就可以附身在尸体之上,行动如常。”
李玩看着那个被劈开的茧:“所以,附身在周卡拉尸体上的魂魄,就是这老头的?”
晏辞:“是的——我那时以为周卡拉被齐整砍死后,体内魂魄应该会暂时回到这法阵之中,现在来看,他没有回来,而是附到了这吴研身上。”
小满刷着手机叫了起来:“老师,我查到新闻了!新闻里说,那天齐某砍死老板周某后,又砍死了闯入办公室的秘书吴某。这个吴某就是吴研吧!”
晏辞:“如果吴研是被砍死的,身上会有致命创伤,那鬼魂就算附身,也没办法修复那些伤口,估计会等到夜深人静再从医院里出来。”
李玩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那老头尸体看,突然道:“我认识这老头。他是陆氏商行的老板,陆怀瞳。”
陆氏商行是越城最大的商行,老板陆怀瞳,越城陆家四少的第四个少爷,极擅经商,在商海浮沉数十载,纵横捭阖,将整个越城市的商行尽纳旗下,成立陆氏商行。在民国新立之后,横跨整个抗战时期,在越城这篇土地上,陆氏商行的影响力一家独大。
陆家四个少爷,除了陆怀瞳从商外,另外三个都在战乱中守城而死。
直至今天,越城陆家祠堂,还挂着陆家四少的像,供人瞻仰。
李玩:“陆家与茅山道士交好,会些术法,跟特管局有些来往,我还去参加过陆怀瞳的八十大寿。”
李玩思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死于1960年,病逝的。当时越报上还发了讣告。”
晏辞:“这么说来,从他去世后,到如今,近百年的时间,他都是通过这法阵,借阳气怨念,来养尸还魂。”
小满:“那现在怎么办?要先把陆怀瞳的尸体带回去么?”
晏辞表示反对:“不可。如果强行切断所有还魂索,此局会反噬,陆怀瞳的魂魄会变成伥鬼,可能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那怎么办?这还魂局要怎么破?”
“要找到陆怀瞳的魂魄,带到这里来超度。”
陆怀瞳的魂魄附在吴研身上,而吴研,在医院停尸间。
医院停尸间阴气很重,冷气更重。
墙上的内嵌冰柜里塞满了尸体,保安胆子小,每次巡查到停尸间,都得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他提着个勘探煤矿差不多亮度的大手电,把停尸间照的雪白一片。
远远站在门外往里瞅。
冰柜都乖乖巧巧地闭合着,一切看起来相安无事。
保安刚转身准备走。
“喀拉——”
身后传来了声音。
他浑身颤抖着回头。
看见一个抽屉缓缓拉出,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扒在抽屉边沿。
保安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连手电都扔了,连滚带爬跑了。
手电在地上转了几圈,灯光又照进停尸间。
拉开的抽屉里,尸体缓缓坐了起来。
尸体身上穿着白色裹尸衣,头上一道深深的斧痕,几乎要把他的头劈开。
他跳出冷柜,走出停尸间。
手电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他手腕上的名牌:吴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