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寐酒吧夜不寐

不寐酒吧外的蓝色的霓虹灯变成了血红色。

离爻早早就驱散客人,关了酒吧大门,独自坐在酒吧舞池正中,拎着瓶酒一点点往嘴里倒。

她的机械臂发着幽蓝的光,扭转成一把青铜长刀,在旋转的灯球之下显得古老神秘。

她左手握住长刀,在刀刃上留下自己的血。

“啪嚓——”

一瓶酒从一旁的酒柜上掉落。

酒柜,桌椅开始猛烈晃动,墙体点点剥落。

她起身,将青铜长刀猛地插入地下。

酒吧内安静下来,但只有一瞬间。

很快就是更加剧烈的晃动,连地面都出现了裂缝。

一条巨大的缝隙,就从离爻插刀而入的地方,迅速扩散,长蛇般蜿蜒,几乎要将整间酒吧分成两半。

离爻将刀拔出,没有片刻犹豫,就要去斩仅剩的那条手臂。

刀刃带起的风刚割破衣袖,一道金光飞过来,打在刀上,力度很大,打得离爻半个身子都向后仰去,长刀刀尖戳在地上,勉强支撑住了身子。

面前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有些眼熟。

好像是之前李玩带来的那小白脸。

小白脸指间飞起两道巨大的金光符咒,一道飞上天花板,如霞铺江上,满布屋顶,气泡一样罩住了整间酒吧。

另一道沉在地上,似水流开,填入裂开的缝隙,地上的缝隙一下子被抚平,混乱的酒吧也终于停止了震荡。

已经关上的大门微开条缝,李玩闪身进来,走到离爻面前:“此阵将破,你就算再献祭条手,也是守不住的——陆小姐。”

离爻收刀站好:“你,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你是陆怀锦的后人,还知道这间酒吧之下,就是当初陆家四少结六气锁煞阵的阵眼,而你——就是守阵人。”

离爻面色很冷:“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就不该再来,这里很危险。”

李玩只是轻叹一声:“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特管局的人或许可以帮你的。你或许——根本不用失去一条手臂。”

离爻摇头:“没有用的——只有陆家骨血,才可以守住此阵。”她突然自嘲地笑笑:“说来惭愧,自我接管守阵人后,此阵就愈发不稳定——是我愧对陆家宗主,愧对我太爷爷……”

“不是的,这不怪你——此阵动荡,完全是因为陆怀瞳。”

离爻非常震惊:“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陆怀瞳的魂魄一直没有去往生,他用千丝还魂阵保住了他的骨血未消,魂魄不散。还和日本阴阳师签订了阴阳契,他引魂气撬动阵法,以获不死之身。一百条,只要将一百条幽魂魂气渡让,破了六气锁煞阵,他就能永生。”

离爻有些发怔:“一百条幽魂……所以此阵异动,是因为……”

李玩点头:“是因为幽魂数量逐渐满数……就在刚才,他献祭了最后一条魂魄——他自己的魂魄。”

离爻情绪开始激动,眼中甚至泛出了些泪光:“当年……如果不是他……六象锁煞阵也不会变成这样……没想到,生前无义,死后变成了鬼竟然也这么龌龊!”

李玩看着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爻提酒灌了几口,眼神一下子放得很远:“陆家有四个儿子——陆怀锦,陆怀安,陆怀玉,陆怀瞳。我的太爷爷是陆怀锦。

陆家向来和茅山交好,陆家子嗣都曾在茅山学习术法。

1935年,日本人一路向南打来了越城。围城僵局中,是陆家四少联合两个茅山道士,结成六气锁煞阵,歼灭城外日军。

那天,阵位都已经定好,阵法也已经启动,他们才发现,敌军里竟有阴阳师,而且是很厉害的阴阳师。他们不得不临时将阵眼封印改成了血祭。”

李玩皱起了眉。

血祭,是以布阵者的性命作为最后的封印,这样一来——陆怀瞳根本就不可能逃出生天!

除非——

晏辞在一旁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城志里说陆怀瞳逃出生天,原来他逃出生天的逃,是临阵脱逃的逃。”

离爻冷笑:“对,他不愿血祭,以肉身为封印,干脆抛下他的兄弟们逃了!他突然跑掉,阵法根本维持不了,导致六气锁煞阵残缺不全。好在那时我爹也在城外——只是血祭已经开始,我爹虽和陆怀瞳血脉相连,但毕竟不是至亲,即使以身殉阵,也只是勉强填补了阵法的空缺,直接造成了六气锁煞阵留下了薄弱的阵眼。我家此后,不得不世代以身守阵。”

李玩看向她的机械臂:“所以,你的手是——”

离爻点点头:“近年来,阵法松动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厉害,用我的血已经不够了,我只好斩下一臂作为封印。我怎么也没想到,陆怀瞳不仅胆小如鼠,还狼心狗肺!他为了永生,竟不惜苟活世间百年,连他哥哥搭上命守护的阵法,都可以拿来作为筹码!”

她声音低落下去:“若他们破阵成功,他还能获得永生……为什么会这样……”

李玩拍拍她的肩:“放心,有我们在,他们不会成功的。”

离爻看着她:“此阵随时会破,我需要陆怀瞳的尸体来骨血来填补当年的空缺。他的尸体,还在么?”

李玩点点头:“放心,我已经托人把他的尸体带过来,只是——”李玩想到和居大厦顶楼满屋纠葛的血管,啧了一声:“可能需要些时间。”

离爻瞥了眼晏辞:“你这同事很厉害,有他在,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吧?”

满地金光忽而破碎,裂缝重新劈开,酒吧,又开始摇晃震荡。

不对劲。很不对劲。

李玩看向晏辞。

他一身板正服贴的西装,遮不住身形的微微颤抖。

李玩不瞎,也不傻,那些金光破碎掉的时候,她就知道,晏辞肯定不对劲。

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李玩想起了他发烫灼人的手。

难道真的发烧了?

可是,神仙怎么可能发烧?

她正犹豫要不要出言关心,晏辞突然看向她,抬手朝她点了一下,那件暗青色星宿山河袍落在了她身上。

“阵眼已破,我也无力压制,你要小心。”

李玩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晏辞笑笑:“看我干什么?发现我长得好看了?”

“……发现你不要脸了。我只是以为你的西装是这袍子变的——”

“当然不是了!这可是我花了不少流通币订做的。”

“你专门订套西装干嘛?”

“因为你说这袍子怪,我就去查了查现在比较流行穿什么。”

李玩看着他,他的眼神竟然是真诚的。

酒吧里震荡得愈发厉害了,酒柜轰然倒塌,地上的缝隙纵横交错。

离爻的刀已经从机械臂中探出,无奈呵斥:“你们既然来帮忙,能不能先不打情骂俏了?”

李玩脱下星宿山河袍,披回晏辞身上:“行了,别装英雄了,你呢,就顾好自己,我死不了。”

晏辞看着她:“此阵凶险,过去了一百年,又是幽魂撬阵,我也不知道会钻出来什么东西。”

李玩电子烟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度,变成长刀,落回手里,琉璃色转,光华无限。

“凶险又如何?”李玩错步挡在他身前,横刀轻笑:“我这斩烬,斩的就是凶险!”

晏辞看着她的背影。

她很瘦,腰间系着的银线腰带更是勾勒出窄窄的腰线。

可她握着斩烬的手,却很稳很有力量。

这就是李玩,什么也不怕,手里刀剑,寸钢寸铁,守护的都是她心中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