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愿满脸涨得通红，却只是笑笑：“我不说，难道你还会杀了我么？”
晏辞的脸色明显不太好，金光也勒的更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李玩感觉晏辞行为有些过激。
理论上来说，晏辞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普通人类突然施以可能会危害性命的术法，李玩轻轻按住晏辞的手：“晏辞，放开他。”
晏辞的指尖似乎轻轻抖了一下，金光淡去。
“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李玩：“……你的关注点真的很奇怪。”
周愿突然拿起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金光乍现，扳机停留在被按下去的瞬间，连同着周愿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停住了。
晏辞走过去，轻轻巧巧取下周愿手里的枪，轻叹：“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神仙，就算取不了你的命，保住你的命，也是不难的。”
李玩也轻叹：“行了，别废话了，带他回特管局吧。”
李玩的车是一辆甲壳虫，银色甲壳虫。
晏辞坐在副驾，周愿被几道金光绑了扔在后座。
李玩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周愿，满脸不放心地跟晏辞说：“我觉得你应该守着他一起坐后面，不应该在这里。”
晏辞满不在乎：“我这捆妖符连神仙都能捆，他跑不了的。”
周愿突然笑了：“那我岂不是跟神仙一个待遇？”
晏辞摇摇头：“不对不对，你跟妖怪一个待遇。”
周愿笑得更开心：“我跟妖怪一个待遇，那你呢晏辞？你到处说自己是神仙，你真的是么？！你敢不敢把袖子撩起来，让李馆长看看你的手臂关节？”
晏辞面色微变。
“怎么？不愿意？是怕李馆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晏辞？！”
晏辞沉下脸，手一抬，一道金光封住了周愿的嘴。
李玩皱眉：“晏辞，为什么要堵住他的嘴？”
“他说的这些话，会让你分心。你需要好好开车。”
李玩一个打把，把车停在路边，认真地问晏辞：“你什么意思？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晏辞沉默。
李玩拎起电子烟，断妄飞出，斩开了周愿嘴上的封印。
“周队长，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晏辞？”
周愿没有正面回答李玩，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晏辞：“你根本就是魔，现在却帮天界做这些斩妖除魔隐瞒真相的工作，因果报应，迟早会报到你身上的。”
李玩看着沉默的晏辞，握住他的手臂，扒起他的袖子。
他的手臂关节之上，有一处疤痕，淡红色，莲花状，贯穿伤。
李玩有些颤抖起来。
为了跟天界监管者更好交流沟通，她在楚湘那里学了不少天界的都行哦。
她一眼就认得出，那疤痕是诛魔杵留下的疤痕。
晏辞是神仙，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诛魔杵留下的疤痕？
除非，真像周愿说的那样，晏辞根本就是魔。
可是——他的掌心，明明有监管令。
天界怎么会派一个魔下来当监管者？
“晏辞，”李玩看着那莲花状的疤痕，“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解释给我么？”
晏辞挣回手臂，放下袖子，缓缓道：“我的确上过诛魔台。我也的确未获神格，但——”
他的话被周愿一阵痛苦的呻吟打断。
后座上，周愿全身扭曲，心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鼓，好像有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
李玩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慌乱起来：“周队长，你怎么了？”
晏辞也皱起眉头看着他。
周愿满脸痛苦，惨笑道：“李馆长，刚刚在钱不凡家里，其实你说错了一件事——这所有的事，的确是一盘大棋，只是，我不是那个执棋人，我也是棋子之一……”
他的胸口皮肉已经裂开，血染红了衣服。
晏辞点出一道金光封上他的胸口。
“似乎，他的心脏要从身体里裂出来了。应该是某种咒语，或者某种术法，很厉害，已经生效了，我应该也控制不了多久。”
李玩一脚踩在油门上，甲壳虫飚到了一百八。
“你要带他会局里？”
“对，在他死之前，楚局说不定会有办法救他。”
“咱们还要多久才到？”
“十分钟。”
晏辞从后视镜里看看周愿：“那估计来不及了。”
周晏胸口的金色封印一下子碎开，胸膛彻底变形，就好像被一柄剑从身后刺穿，心脏终于从胸膛中脱出。
血连带着喷射出来，从后座喷到前面，糊满了后视镜。
李玩猛地打方向盘，甲壳虫又停在了路边。
血甚至喷溅到了李玩手上，方向盘上。
完了。
车要不了了。
“滴滴滴——”
车子里有什么声音急促地响了起来。
晏辞和李玩同时扭头。
后座上的周愿当然是已经死得透透的，只剩一条魂魄，飘飘摇摇飞出来，落在车顶上流连不散。
从他胸腔里爆出来的那颗心脏，也飘飘摇摇悬着，竟然在发光。
那滴滴滴的急促声音，就是从那颗心脏里发出来的。
晏辞：“这是什么？”
李玩细细盯着那颗心脏看。
严格来说，那不完全是一颗心脏。
心脏是不会漂浮的，也不会发光和滴滴叫。
那种滴滴叫的声音……很像是炸弹……
一个淡蓝色的面板显示，突然出现在心脏的脉络之下。
上面显示了一个倒计时。
00:05
00:04
……
？
不会真是炸弹吧？！
李玩打开车门，拽住晏辞往车外跳。
跳出来，倒计时结束。
心脏果然爆炸了。
炸成一朵蓝色血色交织的蘑菇云，甲壳虫被炸地从中部解体，一下子就只剩了一副框架。
从框架里火光中，可以看见周愿的尸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焦炭。
火可以烧毁一切，但烧不尽魂魄。
周愿的魂魄从火光里飘出来，被浓重的黑气包裹着，飘在甲壳虫的残壳边。
李玩和晏辞滚落在马路上，天还不是很晚，车不算少，整条马路被突然窜出来的他们打乱，司机还买来得及下车怒骂，怒火就被爆炸熄灭。
已经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也有人过来，扶起他们，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叫救护车。
李玩有些发懵，耳朵里因巨大的爆炸声嗡嗡作响。
“李玩？李玩！你还好吗？”
晏辞的声音钻进了耳中，李玩回过神来，对上晏辞担忧的目光，这才发现手臂上一条很长的划痕，血正顺着手指往下流。
路边有破碎的玻璃酒瓶，应该就是被那酒瓶碎片划伤的。
她摇摇头，干脆撕下烂掉的袖子，缠住伤口：“我没事。”
晏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落在李玩身后，眉头紧皱。
李玩转身。
周愿的魂魄笑了一下，飞进车里，竟落回周愿已经被烧焦的尸体里。
车里的火还没有灭，周愿的焦尸，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打开车门，带着火光烟气，走了出来。
周围的人群突然短暂地静默了一下，紧接着爆出惊叫。
晏辞看了看路边虽然胆小但大部分都举着手机拍视频的人群：“看来周队长是铁了心要曝光特管局啊。现在这么多人，咱们怎么办？”
李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紧紧攥着电子烟不敢动。
晏辞笑笑：“不然全都杀了？”
李玩：“……你在说什么屁话？”
“如果我们不动手，你猜周愿会不会杀了这里所有人？”
李玩咬紧嘴唇。
周愿已经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边走身上边往下掉渣。
突然有个小孩子跑到李玩身边，拉了拉她的手，炸着大眼睛问她：“漂亮姐姐，你们是不是在拍电影啊？”
李玩眼前一亮，俯身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是啊小妹妹，我们是在拍电影，所以你不要害怕哦。”
小孩子眼睛亮亮的：“我不害怕！我知道鬼都是假的！”
小孩子的母亲冲了过来，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抱起小孩子：“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一边抱小孩，一边四处看：“拍电影是么？机位架在了哪里啊？”
李玩大声喊起来：“现在是电影拍摄啊，到处都是隐藏机位，就是希望拍到群众的真实反应。我们主演是专业特技演员啊，可能需要大家配合一下！”
女人恍然大悟地点头，抱着小孩撤走，躲在了路边墙角。
李玩小声冲晏辞道：“别搞那金光符出来，别到处乱飞，其他随你发挥。”
晏辞点点头：“放心。”
李玩甩了甩手里的电子烟，斩烬如弯月握在手里，嘴角勾起个明朗的笑：“各部门，各就各位！下一条！”
周愿的焦尸猛地跳起来，伸着一双燃着火的手，朝着那缩在角落里的母女扑过去。
晏辞冲在母女面前，身上长袍展开，将他们牢牢护住。
李玩握着斩烬，高高跃起，朝周愿斩下。
周愿动作竟然很快，侧身一蹦，蹦到了主路上。
可能大家真的以为是在拍电影，竟然有个中年男人，从后备箱里提了条棒球棍装模作样地冲了上去。
棒球棒被周愿一把攥住，他五官全部都烧毁，只剩一双眼球嵌在焦黑的眼眶里，嘴唇只剩了一层焦皮。
他抬手，焦黑的掌心，离魂印却还是金光闪闪。
晏辞：“我救人，你斩鬼。”
周愿的手掌朝着中年男胸前拍下，刚沾到衣襟，就被突然窜出来的晏辞一指点在胸间，整具尸体向后飞出。
飞到半空，往下坠，正正迎上李玩手里落下的斩烬。
魂魄被一劈为二，消散如烟，尸体狠狠摔在地上，灰黑色的碳化渣碎了一地。
一堆穿着工作服的人突然从路边的大楼里、阴暗拐角里钻了出来。
有人拿着整套的化妆工具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里下来，冲到李玩和晏辞面前给他们补妆。
谢聻穿着个道具马甲走过来，打横抱起周愿的尸体，路过李玩的时候还冲他wink了一下。
有人穿着助理马甲，戴着个大檐帽，拿着台本走到李玩面前。
李玩差点叫出声来：“小满？！”
小满压低了帽子：“老师，小点声！你忘了？你是演员，咱们在拍戏！”
李玩看着满街的‘工作人员’：“这些人……都是特管局的人？”
小满点头：“有很多人上传了事故视频，周愿诈尸的视频也有很多，量比较多，亦哥那边来不及拦截，好在有人开了直播，我们看到你说是在拍戏，只能——”
晏辞指了指街角一个戴着眼镜，叼着雪茄，穿着导演马甲到处指挥的男人：“那是谁？没见过。”
小满：“你不认识他？”
晏辞摇头。
李玩：“他是章克凡。”
晏辞哦了一声。
李玩：“你知道他？”
“不知道。”
“……那你哦个什么劲？”
“哦的意思就是我果然不认识他。”
“……他是个很著名的导演，楚湘竟然把他请来了。”
小满：“他跟楚局好像关系很好。”
李玩叹气：“是啊，楚湘在他电影里演过狐狸精，给他省了不少特效费呢。”
章克凡拿了个大的扩音喇叭：“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可以收工了！”
人群被他一嗓子吆喝得全都转向了他。
“那是……章克凡？”
“是的！是他！”
人群一下子朝他蜂拥了过去。
他被堵在路中间，手机，闪光灯朝他递了过去。
“章导合个照吧！”
“章导签个名吧！”
……
章克凡似乎很享受被人群围住的感觉，嘴上挂着抹邪魅的笑，像开明星见面会一样，接过一部部手机一一合照。
李玩嘴角抽动：“楚湘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谢聻在拐角路边摁着迈凯伦的喇叭：“喂！还不上车么！也在等粉丝过来合照么？两位大明星！”
李玩刚迈开步子，就有人围了过来，手机怼着他们：“你们是明星吧？是章导新签的演员么？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
“真不愧是章导选的人啊，男俊女美……”
……
闪光灯咔咔闪着，小满年龄不大，但却人高马大，拦截住了人群。
晏辞一把拽住李玩，把她从人群里薅出来，遛进巷子，坐进了谢聻的车。
李玩终于长舒了口气。
谢聻笑笑：“喲，怎么着，大明星这就累了？”
李玩：“……开你的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