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把钱不凡的尸体带回了殡仪馆进行超度，谢聻载着周愿的焦尸和李玩晏辞直接来了法器部找霍云水。
谢聻把周愿的尸体扛进研发室，亮灰的皮衣上落了一层黑灰。
在门外苦恼地拍着衣服：“这尸体怎么能烧成这样？可不像一般的火。”
李玩点头：“的确，那火焰有些发蓝。”
谢聻：“发蓝？甲烷啊？”
李玩诧异：“这你都知道？”
“呃，我上过学。”
晏辞在一旁摇头：“那不是甲烷，是三昧真火。”
“啊？”
“神火，精火，民火，三昧混杂，是为三昧真火，神火为金，精火阴蓝，民火橙红，比普通的火焰多了一抹蓝色。”
谢聻点头：“嗯，我知道，哪吒用的那个！”
晏辞：“对，哪吒用的那个。”
谢聻一把勾住晏辞的肩：“晏辞啊，你跟哪吒熟么？”
“他打过封神之战，不太看得上我们。”
“啊，原来你们神仙也分三六九等啊。”
“嗯，三界之中，没什么地方不分三六九等。财神和月老因为香火多，有时候还会瞧不上哪吒他们。”
“月老？晏辞老兄，你说咱们也相识一场，以后你有没有可能把月老介绍给我认识，让我们交个朋友？”
“谢兄想问姻缘？”
“是啊，我也老大不小了，这谢家的香火要是断在我这里，我家老头子怕是会打死我的。”
晏辞笑笑：“那用不着那么麻烦找月老。”
他指尖金光闪烁，划出道符。
“这是问缘符，你想问什么，问它就好。”
谢聻：“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那我可问了。”
“问吧。”
“我是在心里默默问呢？还是大声说出来？”
“你不介意我们知道的话，就大声说出来。”
谢聻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符：“问缘符啊问缘符，请问，我的缘分是不是在李玩李馆长身上？”
啪！
问缘符一下子消失不见。
晏辞脸上难得有抹和蔼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谢聻：“诶？符呢？”
李玩：“你脸呢？”
谢聻笑笑：“李馆长怎么总是不承认喜欢我呢？做我们谢家的媳妇也没什么不好。”
“滚！”
是李玩和晏辞两个人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谢聻只好离开。
剩下李玩和晏辞在法器部研发室外等了很久，霍云水终于出来，手里拿着份报告：“闻音也好，周愿也好，他们的先天命格并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后天突然形成的。”
李玩：“怎么可能？”
霍云水叹气：“最近不可能的事还少么？人的心脏也不会从胸膛里自己跳出来，更不会爆炸。”
李玩苦着脸点头。
霍云水把手里的报告递给李玩：“发生了这么多事，到现在，我怀疑，有人在对普通人进行神化或者特殊命格化改造，这批人跟制造那些诡异法器的人，应该是同一批。”
李玩大为震惊，她觉得霍云水这话说得有些癫狂：“什么叫神化或者特殊命格化改造？”
霍云水也有些震惊：“这不好理解么？就是把人改造成神，或者把普通人改造成特殊命格者。”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怎么改造？”
“比如把地仙的神核剔出来，用来维持那阴阳师的虚像；比如把先天离魂印的整副血管剥离出来，转移到周愿和闻音体内。只是——我想他们暂时还没办法真的把神核完全放进人体。但这肯定也是早晚的事。”
李玩反应了半天，缓缓道：“如果，人真的可以被改造成神……”
霍云水笑笑：“那天下可就真要大乱了，所有人都变得特殊吗，也就不再存在特殊事件，咱们搞不好都要失业咯。”
李玩：“所以，我们是不是得尽快查出背后的这些人？”
霍云水：“当然。我估计，所有的案子，都是因为这些人而起。”
“从哪查起？”
霍云水长叹：“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你们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没办法一直查下去——比如那个墨流千机云，我们现有的材料库根本查不到它的来源，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周愿的尸体被烧成这样，啥也不剩了，闻音的尸体只够支撑我们查出改换命格的手法。其他的……李馆长，还得指望你们再想想办法了……”
李玩一副命很苦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霍云水：“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等了。我想他们不止改造了这么几个人。估计都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李玩：“那我们岂不是完全被动？”
霍云水笑笑：“被动的不是我们，而是——”她看向晏辞：“不管这些人最终目的什么，他们要造神，就需要神核，所以啊，被动的是你呢，晏辞上神。”
李玩有些反应过来：“你觉得他们早晚会对晏辞下手？”
霍云水点点头：“先是地仙失踪，再是温琼失踪，我觉得他们很像是在用这些神仙做实验。”
李玩：“翁万达是最早失踪的地仙，他的神核既然已经可以做到剔出体外不散不灭，还有什么好实验的呢？”
霍云水：“只是剔出体外当然不够，我说了，我怀疑他们想要把人改造成神。人体是无法承担神核的力量的，他们或许还需要更多样本来做相关的实验。而除了那些小地仙外，晏辞上神是他们在人界唯一能接触到的神仙了。”
李玩：“人界……你觉得做这些事的，是人？”
霍云水点头：“闻音体内的离魂印和玲珑骨是用了很间断的手术方式——现代医学范畴的手术方式移植的。更何况——要把人改成成神，怎么样看，也是人受益吧？”
李玩：“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霍云水抬眸：“李馆长啊。我们这些肉体凡胎，也和你们这些神神鬼鬼共存了这么多年了，说明人类的潜质是无穷的啊。”
李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晏辞：“你想说，普通人类，不会知道神核，特殊命格，也就不会产生改造神格这样的想法。”
李玩点点头：“就算这一切真的是普通人做的，他们肯定夜见过或者起码听说过很多三界中的故事。不然……怎么可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温琼是神仙，又是怎么可能知道神核的事？”
霍云水皱起了眉：“你说的这些事，还真有一个地方的人，可能会知道。”
李玩：“你是说——特管局？”
霍云水点点头。
李玩：“改造神格的事，会是特管局的人做得吗？”
霍云水：“以特管局目前的水平，做不出墨流千机云，也没办法做到剔出神核。”
“如果只是泄露信息呢？比如，温琼是神仙的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泄露信息的人会是谁呢？”霍云水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把报告啪得一合：“这个情况我得尽快报告楚局。”
李玩在走神。
她想到了周愿死前说的那些话。
“你根本就是魔，现在却帮天界做这些斩妖除魔隐瞒真相的工作，因果报应，迟早会报到你身上的。”
如果晏辞真的是魔，这些事，连她都不知道，会是谁告诉他的？
她认真切正式地问晏辞：“周愿死前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晏辞：“我说了，我的确上过诛魔台，但我并不是魔。”
“你既然不是魔，为什么会上诛魔台？”
“我是通阴府命格。年少时曾调遣阴魂，弑杀凡人，因此被绑上诛魔台。”
“你上了诛魔台，为什么没有死？”
“我师尊救了我。”
“你师尊？九代钟馗？”
“嗯。”
“周愿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这些事？”
“我不知道，我并不认识他。”
“你是神吗？”
“我的确还没有获得神格。”
“为什么？”
“因为我师尊死了。”
“九代钟馗死了？”
“嗯。”
“怎么死的？”
“因为弑神，遭受了天罚。”
“弑神？”
“嗯。”
“你师尊也是神，为什么会弑神？”
“因为——伪神计划。”
“你说什么？”
“伪神计划，把普通人改造出神格，我们称之为伪神计划。”
李玩有些震惊：“所以，我们刚才说的，你一直知道？”
晏辞点头：“我下界，就是为了查这伪神计划。等查清之后，我就可以获得神格了。”
李玩：“你现在必须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好好给我讲讲这伪神计划。”
晏辞笑笑：“我很想给你好好讲讲，可惜我知道的也很少——四百年前，渡厄星君突然引十万生魂要炼化，我师尊就是为了保这十万生魂，弑杀渡厄，因弑神引来天罚。”
“这跟伪神计划有什么关系？”
“天罚之后，天界清扫渡厄星君宅邸庙宇，才发现他拘禁了很多普通人类在天庭。他们都被渡厄仙君以妖丹赋予了神力，可惜，虽有神力，未经修炼，始终无法凝出神核。那十万生魂，是渡厄用来炼成万魂丹，打算代替神核，助那些人拥有神力的人成为神。渡厄死后，这些人被化去记忆，遣返回人界，他们也就是最初的特殊命格者。这整件事，就是伪神计划。”
李玩喃喃道：“四百年前……特管局好像就是四百年前成立的……”
“嗯，因为人界多了不神不人的特殊命格者，再加上——我师尊死了，钟馗之位空缺下来，人间鬼乱也变得很严重。所以不得不成立了特殊管理局。”
“四百年——照你这么说，你师尊死后四百年间，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承继钟馗之位？”
“我师尊犯了弑神之罪，我受到共罚，被剥夺神格，从神仙谱除名。这四百年间，我一直被关在牢里。直到温琼失踪，天帝怀疑伪神计划复苏，才把我放出来，让我下界查案，给我一个重获神格的机会。”
“这些事，如果周愿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我并没有告诉你的打算。”
“为什么？”
“我并不希望你牵涉进来太多。”
“那我还要谢谢你的好意咯？”
“李玩，”晏辞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她：“我并没有害过你。我也不会害你。”
李玩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叹口气：“你是不是会害我没那么重要，只是我想你明白，如果这一系列事情真的都是因为伪神计划复苏，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你是来查这案子的，就该无所隐瞒，与我通力合作，好么？”
晏辞乖巧点头：“好的，李馆长。”
李玩：“按你刚才说的，如今这些案子背后的势力，可能还是天界的神？”
晏辞摇摇头：“伪神计划败露的时候，渡厄已经死了蛮久。我们并不是很清楚还有谁参与了伪神计划。”
李玩：“那说了这么多，到头来我们还是只能等咯？”
晏辞：“嗯，但估计也不会等很久的。他们需要神核，总会找到我身上的。”
李玩：“我问你个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
“你和温琼谁厉害？”
晏辞笑笑：“李馆长这问题未免有些瞧不起我了。我早就跟李馆长说过，我十九岁就获得了神格，那是我师尊把我从诛魔台上救下来第三年。你知道温琼获得神格用了多少年么？”
“多少年？”
“五百年。”
“啊？你在吹牛吧？”
“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也有感觉吧，我和温琼，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吧？”
李玩没说话，坦白说，她没怎么见过温琼出手。
温琼并不太帮她们忙，不像晏辞，颇有些卷生卷死，完全把李玩的活当自己的活。
李玩打着哈哈：“是，你确实比他厉害很多。”
晏辞：“你不真诚。”
李玩：“我这还不真诚？”
晏辞：“其实，我不想自夸的，只是，我的师尊真的很厉害，我不想，也不能让她丢脸。”
李玩点点头，一个为了十万无名生魂弑神的神，虽然傻了些，但身上的确有些让人敬佩的地方。
“不管你是不是吹牛，你都是个挺好的学生，你师尊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晏辞笑笑：“是么？李馆长这句话说得倒是真诚，很受用，多谢了。”
李玩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上神倒是不必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