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藤蔓一样攀上池翊:“动作很快啊。”
池翊:“我向来注重办事效率。”
李玩:“池翊,你……”
一道黑气缠上李玩的脖颈,勒紧。
李玩眼前一下子发黑,喉咙里只能发出些气声。
黑气一点点氤回木像之中,木像之前的创口贴悬浮起来,上面的血迹灰尘一样扬起来,散在空中,亮晶晶的,像钻石一样。
李玩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提醒池翊:“池翊……快跑……他……会害你……”
地下室很静,李玩确定池翊听见了她的话,但池翊无动于衷,不仅无动于衷,还张开双手,朝圣般迎接着。
“池翊,你做好准备了么?”
一道金光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挡在了池翊面前,血粒撞上金光,像苍蝇撞上了捕蝇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芒,在金光之中化开,涓涓血流缓缓流开,又被金光稀释不见。
地下室门外,有个身影缓缓进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暗青色绣着星宿山河纹的长袍,正是晏辞。
晏辞进来,看向李玩。
李玩被绑着,跪在那里,脖颈上一道黑气勒得她脸色发紫,她身上被长香刺穿,少说二十处。
地上都是香炉,香炉里的香都在燃着,李玩的双眼被那些燃着的香熏得通红。
晏辞轻轻抬手,金光如云压下,满室长香尽灭。
池翊被震飞出去,撞上墙壁,晕了过去。
那柄嵌着宝珠的匕首飞过来,砍断了李玩身上的锁链,她身上没什么力气,往下瘫软,被晏辞扶住。
晏辞掌心摁上她的后背,一道暖流瞬间席卷全身,李玩身上的长香被逼出,散落满地。
一团黑气,从她后背被吸出,凝在晏辞掌心,被狠狠捏碎。
晏辞:“你还好么?”
李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没来片场,小满也联系不到你。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池翊请你去吃饭。不难找。”
李玩抬眼,刚好看到木像之中的黑气狂散而出,朝晏辞袭来。
“晏辞,小心。”
晏辞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手在额前结印:“万符归一,攻。”
昏暗的地下室内再次金光浮动,黑气被绚烂的金光冲淡,狠狠压上墙壁。
晏辞继续道:“扼制。”
金光像个牢笼,将那团黑气扼制在墙面之上,无所遁形。
一张模糊的脸,终于从金光之中显现出来。
晏辞收了手里的金光,皱皱眉:“是你?”
黑气笑笑:“好久不见啊,晏辞。”
“你竟然没死?”
“李玩不也没有死。”
“她本来就不该死。”
“当年是她杀了我!她本该因为弑神而受到天罚!她凭什么不该死?!”
李玩回过神来:“晏辞,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认识?他是谁?”
晏辞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他是渡厄星君。”
渡厄星君……
李玩想起来了,之前晏辞讲过,渡厄星君就算当年操纵伪神计划的神仙!
可是——为什么渡厄星君口口声声说,是李玩杀了他?
渡厄看着李玩迷茫的眼神笑:“你全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你全都忘记了……当年是你亲手斩杀了我,我的神识未散,落入了这尊木像里。而你——李玩,你虽然逃过了天罚,但却失去了神识。你说我们俩,到底谁更不幸?”
李玩看着晏辞:“他说的这些事,你都知道,是么?”
晏辞避开李玩的眼神。
渡厄:“他当然都知道,他可是你最好的弟子啊。”
李玩一下子想到了晏辞不断提及的他的师尊。
送他星宿山河袍的师尊,教他万符归一的师尊,把他从诛魔台上救下来的师尊。
李玩站到晏辞面前,深深凝视着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晏辞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手腕上的红线,和李玩手腕上的红痕同时亮了起来。
“这是师徒契。”晏辞举起手看着那条红粼粼的绳,“从你把我从诛魔台上救下那天开始,到今天四百三十年,哪怕你因天罚堕入幽冥,它也从未断过。”
晏辞单膝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师尊,这些事,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李玩对他说的所有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哪怕一丝一缕,一分一毫,统统没有,她想破脑袋,也只是记得,那把镶嵌着宝珠的匕首,刺入她的胸口。
她摇摇头,看着晏辞手里的匕首:“不可能,我是被这把匕首,刺入心口……不是你们说的天罚,你在骗我,你们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当年天罚降下,你失去了神识,坠入冥界,是唐离的一缕残魂,进入了你的躯壳。如果不是那一缕残魂,你或许根本无法形成意识,更不可能被楚湘带出冥界。”
“唐离?谁是唐离?”
“你的师尊。”
“我的……师尊……?”李玩思考着晏辞说的每个字,“你的意思是,我的记忆是唐离的记忆?”
渡厄笑了:“这倒真是有趣。当年,当年唐离屠灭修邪术的血城,导致大量阴灵撞破阴阳缝,进入人间,为了修补阴阳缝,唐离不得不献祭自己的神核,就是你——她的好徒弟,用裁云刀亲手剜出了她的神核。那之后,唐离灰飞烟灭,而你肉身成圣,承继魁星之位,也算是天界的一段佳话。李玩,你成于弑神,也毁于弑神,这可能就是你的命数吧。”
李玩心乱如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记忆中的画面愈发清晰,握着匕首刺入她胸膛的那双手,右手虎口有一枚小痣。
跟她自己手上的痣,无论位置还是大小,都一模一样。
李玩双手颤抖:“是我……那是我的手……”
她的头开始剧烈疼痛。
可对于渡厄和晏辞口中的东西,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头痛。
她大声呻吟起来。
晏辞挡在李玩身前看着渡厄:“别废话了,告诉我,当年伪神计划的前因后果,不然杀了你。”
渡厄笑笑:“杀我?就凭你?一个连神格都没有获得的毛头小子?”
他面前的金光开始出现裂痕,猛地碎开,他飞起来,旋风一样朝晏辞压去。
晏辞挥出一道金光去挡,金光亦逐渐碎裂,晏辞退飞出去,胸膛的伤口又开始涌出金光。
渡厄冷笑:“你受伤了啊,那岂不是来送死?!”
晏辞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从胸膛的伤口里一点点消散,连裁云刀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渡厄周围的黑气更加浓重,流星一样冲向晏辞。
一道耀眼的刀光亮起,将整间地下室照的亮如白昼。
刀光之中,响起渡厄惨叫。
刀光褪去,佛龛之中的木像碎裂,黑气彻底消散。
晏辞抬头,他面前站着李玩,李玩手里握着裁云刀,衣袂飘飘,就像四百年前一样。
“师……师尊……”
李玩却没有应声,手里的刀滑落,人也软倒,倒在晏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