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翊的尸体。
“池翊！”小满惊叫出声，看着晏辞结结巴巴道：“是你杀了他么？”
晏辞不屑：“我好歹也是神仙，怎么会杀人呢？”
谢聻抱着胳膊站到一边：“我觉得这池翊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帅，我觉得我都比他帅。”
小满撇嘴：“你才没他帅呢。”
谢聻：“你小孩子懂个屁！”
李玩拆开尸袋，露出整具尸体，又用剪刀划开衣服，让尸体全部裸露。
谢聻：“李馆长就这么急着看帅哥裸体？”
李玩：“……你能不能闭嘴？”
谢聻叹气：“你为什么脾气还是这么差？”
一把剪刀扑棱棱朝谢聻飞过去，擦过他耳边，钉在墙上。
谢聻举起双手：“那个，我走了，不打扰几位工作了。”
李玩：“等等。”
谢聻刚拉开停尸房的门，又放开，转过头头来笑：“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吧？”
钉在墙上的剪刀飞下来，飞到谢聻面前，刀尖对着他的眼睛。
谢聻咽了咽口水，往侧边站了站躲开剪刀，友好微笑：“那个，李馆长有什么指教？”
李玩朝他伸手：“运尸报告呢？”
谢聻两手一摊：“没有。”
“什么叫没有？”
“你们殡仪馆的报告什么时候出？”
“当然是魂魄入殓，尸体还原，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
“我们物流部也是一样。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能出报告。”
“所以他的尸体你还没有搬完？”
谢聻叹口气：“你什么时候看我送过不完整的尸体过来？”
停尸床上，池翊的尸体是不完整的。
胸间到肚皮一道长长的疤痕，腹腔里所有的内脏都不在，只有个空壳。
李玩轻轻扒拉着那到伤口往里看：“你找不到他的内脏？”
谢聻无奈：“反正至少到目前都还没有找到。”
李玩：“连你都找不到啊。”
谢聻：“谁说我找不到了？我只是，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
李玩：“你不会，找不到了吧？”
谢聻拉开停尸房的门：“三天内，三天内绝对可以找到。”
门砰的关上。
大悲咒的歌声和马达声响起。
小满看着尸体有些呆滞：“三天，三天他的内脏不都得烂完了么？”
李玩：“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三天，别说内脏了，就是完整的尸体，连骨带肉，也会烂完的。”
“连谢聻都找不到的话，内脏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什……什么意思？”
晏辞突然问他：“你吃猪肝吗？或者鹅肝鸭肝？鸡胗鸭肠？”
小满：“吃火锅的话，很喜欢吃鸭肠……”
他不说话了，瞪大眼睛看了看晏辞，又瞪大眼睛看了看池翊的尸体，狠狠打了个哆嗦：“你的意思是……他的内脏器官……被……被……吃了？”
没有人再回答他。
他走到李玩身边：“老师……上神说的不是真的吧？”
李玩打开溯光砂，抓了一把投进池翊的胸腔。
从他胸腔的缝隙之中，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心脏，肝脏，肾脏，五脏六腑，还有一副回旋的肠道，都在红光的旋转之中慢慢形成。
小满盯着尸体看：“如果他的内脏真的被吃了，胃和肠子呢？也被吃了么？”
李玩挑开伤口，把正在形成的盘旋的大肠指给小满看：“呐，肠子也没了。如果不是在某种邪法的作祟之下灰飞烟灭人间蒸发的话，大概确实是被吃了。”
小满想吐，一下一下的干呕着。
李玩笑笑：“你不是喜欢吃鸭肠么？你喜欢吃鸭肠，有人喜欢吃人肠，这不是差不多？”
小满冲到垃圾桶旁边开始呕吐。
李玩笑笑，扭头继续看池翊的尸体。
池翊的身材很好，细腰宽肩，屁股很翘，即使是具尸体，皮肉度已经没有光泽和弹性，但是，腹肌胸肌和人鱼线都还是很明显。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睛闭合之后的线条似乎也要比一般人长一些。
活着的时候是帅人，死了是帅尸，估计过奈何桥进轮回井的时候也会被其他鬼魂追着索要签名吧。
李玩摸出朱砂针，开始缝合池翊胸膛的伤口。
她的指尖触碰上池翊的胸口，又想起了那晚倒在池翊怀里的身体的触感，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晏辞：“干嘛？心疼他？”
李玩：“……你能不能也闭嘴？”
晏辞乖乖闭上了嘴。
李玩又抬起针，针尖穿过池翊胸膛的伤口，一点点缝合。
直到池翊的尸体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没有死亡的痕迹。
李玩放回朱砂针，坐下：“其实不管他做了什么，这样死掉，蛮可惜的。”
晏辞：“有什么可惜的？他通邪神，借气运，他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他命里该有的。”
李玩：“人都是贪的。只是大部分时候，贪欲没办法那么容易被满足。如果不是那个邪神，池翊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伸出手，点上池翊的额头……
明亮的落地窗，装满酒的透明酒柜。
是池翊家。
他裹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额头上贴着一块退烧贴。
看来是那晚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发了烧。
门铃响起，他坐起来，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晃晃悠悠起来去开门。
一个女人施施然进来，是赵雪霏。
她手里提着果篮牛奶，有些担心地看着池翊：“翊哥，听说你病了，怎么回事？严重么？”
池翊似乎并不太欢迎赵雪霏，没有迎合赵雪霏的问候，而是转身，用一个背影去回应赵雪霏的笑脸。
声音冷淡淡的：“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啊，小王呢？怎么不陪着你？”
“我只是有些发烧，想休息休息。”
池翊坐回了沙发里：“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赵雪霏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翊哥，我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下电影的事。”
池翊笑笑：“我不想听。”
赵雪霏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很快又笑道：“翊哥，电影前期筹备到现在，大家都花费了不少精力和心血，怎么能说不拍就不拍呢？”
池翊：“我没有说不拍，我只是说暂缓，等找到代替李玩和晏辞的角色再说。”
“李玩和晏辞……这当时聊的好好的，他们怎么说不拍就不拍了呢？翊哥，咱们可以用合约起诉他们啊！”
“我跟你说过了赵导，是我，不愿意跟他们合作了。明白了么？”
“可是……”
池翊已经躺在沙发上：“你走吧，后面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的，你也没必要再这一部电影上吊死。”
赵雪霏咬咬牙，给池翊的水杯里倒满水：“翊哥，那这剧本的版权你看你能不能转给我？”
“可以啊。”池翊道：“一千万。”
赵雪霏：“我听说章导当时卖给你们公司，只有五十万……”
池翊笑笑：“互惠条例，我出演的片酬也只有一千万。”
赵雪霏盯着池翊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章导的剧本加上实地考察，前前后后加起来写了差不多两年，你演一下，半年。两年，五十万，半年，一千万，这算哪门子的互惠条例？”
“票房他抽两个点的提成，我会全都高度配合听他安排，这还不够么？”
赵雪霏沉默良久，笑了：“翊哥说的是。”
她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池翊面前：“翊哥，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池翊有些不耐烦起来：“我不吃水果的，含糖量太高了。你还不走么？”
可能因为情绪有些激动，他咳嗽起来，坐起来端水来喝。
一杯水下肚，他开始觉得全身发麻，失去了知觉，僵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身体完全无法动弹，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看到赵雪霏站起来，将门窗反锁，窗帘合上。
然后握着水果刀朝他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微笑：“池翊，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的创作，你觉得你会有今天么？你想靠什么红成这样呢？陪那些制片人和老总睡觉，你能陪到多大岁数呢？”
池翊紧张起来：“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赵雪霏笑笑：“水里是x-1198，一种新研发的临床麻药，用于脑神经牵连的手术，可以保持意识的完全清醒。”
池翊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你……要干什么？”
赵雪霏笑笑：“我要看看你的心肝，到底是不是黑色。”
她举着水果刀剖开了池翊的胸膛，从胸膛到腹腔，划开了长长而深的刀口。
池翊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胃，肝，肠子，从腹腔里滑出来。
他没有感觉，但是他意识清醒，直到满脸是血的赵雪霏，一刀割下他的心脏……
李玩撤开手指，赵雪霏满是鲜血的脸仍在她眼前飘荡不散。
停尸床突然亮了起来，停停的声音响起：“死者池翊，演员，年龄26，男……”
李玩：“停停，停。”
“好的。”
“停停，凶手归案了么？”
“已连接警局系统。池翊案，凶手已经主动投案，目前关押在越城警局。”
竟然主动投案了，也不知道池翊的那些内脏，是不是真的被赵雪霏吃了。
李玩不自觉地脑补赵雪霏在家里用一口大锅烹煮池翊内脏的场景。
良久，她才缓缓叹气：“池翊的魂魄没有往生，我们先去他家里看看吧。”
熟悉的别墅被警察的警戒线严格封锁着。
血腥味在门外就已经闻得非常清晰。
小满一进去就两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到处都是血。
横厅中央的沙发像被血浸泡了一样，像个红色的浸满水的海绵球。
可是，池翊的魂魄不在这里。
李玩四处看了看，看向小满：“小满，找找吧。”
晏辞：“我猜在地下室。”
小满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锯齿状，哆哆嗦嗦地四处看着，点点头：“是的，地下室有东西。”
地下室似乎自从李玩走后就没再变过，地上的香炉倒的倒碎的碎，上次刺穿李玩身体的几根长香还碎在地上，上面的血已经干透，变成了黑褐色。
佛龛上的木制佛像已经完全碎裂，本来黄灿灿油亮亮的木头也变得黑色暗沉像烂木头一样。
虽然是烂木头，但被胶水一片片粘黏在一起，只剩一片，散落在一旁。
池翊的魂魄就飘在烂掉的佛像之前，不断伸手去抓那碎片。
但他的手穿过碎片，捞起一片虚无，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抓那碎片，却一次又一次地徒劳无功。
他身上的黑气在一点点变重，他虽然抓不起那木片，但是那残破的被粘黏在一起的佛像，正在将他周身的黑气一点点吸进去。
晏辞：“这破木头好像会吸收怨气。”
李玩看着已经开始有些变形的池翊魂魄皱眉：“这是万灵木。怕是吸完怨气，会连池翊的魂魄一起吸进去。”
晏辞：“早知道上次就该彻底毁了这东西。”
李玩：“这次也来得及。晏辞，烧了它。”
晏辞开始结印：“万符归一，地火。”
佛龛之下冒出火焰，向上燃烧，很快变得汹涌，将佛像吞噬进去。
火光里，佛像发出噼里啪啦的暴鸣声，那暴鸣声很快变成嘶嚎声，像是百鬼夜哭，凄厉不忍闻。
凄厉的叫声慢慢变小，火光也逐渐淡去。
佛龛已经被烧得漆黑，佛像全部被烧为了细尘。
池翊的鬼魂看着那些细细的灰烬，魂气变得更黑。
李玩解下电子烟，挥出断妄：“池翊，你太执着了……为什么到死都不肯放弃呢？放下执念，好好去往生，不好么？”
池翊扭头，血红的眼睛弯弯的朝他她笑，然后扑过来。
断妄挥出，抽丝剥茧，将池翊身周的怨气割散，直到它变成一条干干净净的魂魄。
小满拿起手机，将它拍下。
晏辞轻叹：“看来我们的电影彻底是要泡汤了。”
李玩拍拍他的肩，冲他笑笑：“放心，等这里的事情查完了，你回上界，重获神格，这下界总有一天会家家门上贴你的像的。”
晏辞笑笑，没再说话。
小满拍完照，被弹出的重磅新闻吸引，点进去：“老师，原来是凶手是池翊的那个王助理啊。”
“什么？”
小满把手机递过去：“你看。”
李玩接过来，各大平台的头版头条，都是：“当红影星池翊，被助理王召谋杀身亡！日前，王召已赴警局投案自首。”
李玩觉得有些发蒙：“不可能，凶手不是他。”
晏辞：“那是谁？”
“赵导，赵雪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