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63

四爷没有给予李世民任何回复,为什么呢?没必要!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李世民想的是,他和桐桐要是都不在了,将来的事。因为年纪相差无几,可以说都是同龄人。大那么三四岁真不算是年龄差。

但是,李世民不知道的是:他的寿数有限,他活了五十二岁。

而桐桐呢?桐桐别说五十二了,就是一百零二岁,她如果想的话,未必不能头脑清醒,身体健康的活到。

别说李世民了,就算是李治能未必活得过桐桐!算算年纪,李治那寿数,他死的时候桐桐也才八十岁而已。

人跟人的生命长度是不一样的!你的五十二是生命的终点,她的五十二还一样能上马征战,已经能将锤子抡的飞起。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你是赢不了她的。

大唐建立是有中原做祭奠的,艰难一段时间之后,会慢慢的恢复生机,强大起来。而新的国家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搭建磨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谁说得准呢!

风烈烈,四爷一个人在草原上独行。

集关陇之力,平定中原,结束战乱,此为最优之选!

而要平定天下,则需得正名!名正则言顺。

为了名正言顺,自然要上演一出禅让的戏码。

在四爷回长安之后,杨侑逊位,李渊继位,改元武德,国号为唐,定都长安。窦夫人为皇后。

登基大典之后,李渊陷入了两难。

当时在书房,他与二郎父子相对,看着次子的铠甲上还沾着战场下来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他说:“他日事成,二郎必为太子!”

诸子中,从起事便在战场上厮杀拼命的是二郎!建成领兵,需得配以悍将,而二郎本身便是战将。

一个领兵,一个不仅领兵,这便是两者之间的差别。

武将与文臣不同,武将为何服二郎,那是一场场血战磨出来的情分,他们只服从强者。

当时的承诺是出于真心,并非糊弄二郎。然而,等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他就明白了。若是传承乱了,则埋下了祸根。

杨勇为太子,若杨勇继位,哪怕平庸,大隋不至于这么快的走到末路。

故而,正统当维护!不能因个人而乱了规矩。

为了安抚二郎,他未曾册立太子,便先册立二郎世民为尚书令,裴寂为尚书仆射,刘文静为纳言。

四爷听到旨意的时候,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为啥是先册封这三人呢,给予的都是实权,因为这三人是策划谋反的核心成员。

尚书令在这个时期算是个什么官职呢?它相当于丞相,用后世的官员体系说,那就是总|理。

意思是:二郎,给了你最大的实权了,这个太子之位,你是不是就别要了。

李世民坐在书房里,光从窗棱里照进来,一道明一道暗,照在了他的脸上。书房之外的议事厅闹哄哄的,在书房里听得见。长孙氏…守在书房内门之外,静静的做着针线,不时的朝里看一眼。

李世民问长孙皇后:“父亲之意,你可懂?”

“嗯!”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的视线才转过去,却见妻子将刚做好的吉服铺在榻上,慢慢的熨烫。

他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妻子的一举一动,而后道:“而今天下时局,最紧要的是何事?”

长孙氏并不回答,她知道丈夫不需要答案,他自有他的答案。

于是,她安安静静的,认真的听着。

“而今天下动荡,李唐新立。”李世民看着熨斗在新衣衫上来回的挪动,那被熨平的褶皱像是舆图上一处处祸乱被平息,“今儿,做了一件新衣裳!我与大哥抢这件衣裳要紧呢?还是先熨平它要紧呢?天下不是衣裳,衣裳上只有褶皱,天下祸乱庶民遭难。平天下,救庶民,此为当下最紧要之事。”

长孙氏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她快速的将衣服熨平,然后拎起来抖了抖,又撑开看着丈夫:“既然夫君有这般要紧之事,那便莫要耽搁了。父皇恩赏尚书令,当沐浴更衣焚香后,以谢恩典!而后方能好好的去办事。”

是啊!得去心无芥蒂的去谢恩,而后才能叫父皇满意,放心自己去办最要紧的事。

他看着妻子:“观音婢!”

长孙氏给丈夫更衣,脸上带着笑意,不停的忙碌着,“妾早说过,我夫乃当世英雄。林公说,‘为国为民,天下为公’,妾甚爱这八字!我知,我夫不曾说,然心中认同,且必能践行。”

李世民颔首,看着妻子带着笑意的脸庞。

“夫君常叹林公有大慈悲大胸襟,能这般公正看待林公者,岂能无大慈悲大胸襟?”长孙氏将新衣给丈夫穿好,又帮着正冠,而后笑着躬身:“妾恭送夫君!”

李世民抬起妻子的下巴,轻轻的吻在额头,这才朗声一笑,甩了袖袍,大踏步走了出去:“久侯——久侯——进宫谢恩,需得沐浴更衣,来的晚了!来的晚了!诸位前来道贺,那今晚就不醉不归!容我先进宫!谢恩之后马上回来,设宴,奏乐,歌舞——”

厅里安安静静,都这么怔怔的看着他。

李世民举起汤杯:“天下未定,庶民罹难,江山倒悬!诸位——诸位——”他扬起声音,举杯朝着西北方向,“今日,世民深切领会何为‘为国为民’,何为‘天下为公’!故而,这一杯敬林公!”

众人跟着举起,而后尽皆面朝西北,饮下这一杯。

长孙无忌心说,这一杯敬的是林公,亦是在告诉大家:不满此封赏,乃是私欲!染指储位,亦乃私欲。岂能因个人私欲,而坏了天下大计。

李世民看向众人,见他们都懂了。这才放下杯子,扬长而去。

若心中无天下大计,又安敢觊觎天下?

尚书令?!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李世民将额头抵地面上,抬起头来,他朝着父亲灿然一笑:“父亲,儿臣府里正热闹!诸将要讨喜酒喝,儿臣请您赐宴!今日之后,儿臣必与诸将同心协力,为平天下而谋!”

李渊亲手扶起了次子,一下一下的拍着肩膀:“好!赐秦王宴。”

“赐宴?”窦夫人坐起来,猛的咳嗽了一声,当即便有了一口的血,她急忙用帕子擦了,说近侍:“国新立,不能见悲声,此乃凶兆。此事莫要声张。”

“喏!”

窦夫人靠在榻上,气息难平:功高盖主,世所不容!

我的二郎啊!此时急流勇退,所得尽善,你乃开国功臣;此时百战不退,力平天下,结局难料,功高非福!当惜己身,坐镇都城,你几时见尚书令离京都赴战场的?

尚书令处理天下事务,此事务何止用兵?

她说:“宣秦王——宣秦王——速来见!速来见。”

李世民还未出宫便被母亲宣回去了,他看着母亲惨白的面色:“太医令前儿才说,您境况尚好……”

“二郎,来!”窦夫人打断了儿子的话,伸着手拉他:“来!”

李世民走过去,坐在母亲身侧:“阿母,您有话要交代?”

“阿母想你的时候便想能马上见到你!既然你父让你做尚书令,那你留长安,可好?”其他的事其他人去做,我儿做到如今,可得一世荣宠:“天下人才如过江之鲫……”总有人去做的!

李世民看着母亲,低声道:“您久不出门,不知天下惨烈。路有白骨堆积,沟壑中尽皆枯骨……良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天下若不平,尚书令掌管甚?阿母,儿知您之意!踏平天下之日,儿便回府,放马南山!若……不容于儿,儿便投奔三郎去。关外牧马放羊,何尝不痛快?”

窦夫人:“……”

“最坏不过如此,还能如何?”李世民看着母亲,轻轻的抚着母亲的手,“阿母,莫怕!儿懂!可儿生于世间,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当为,万死不该退,虽险亦需行。”

窦夫人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儿子的脸:“阿母的错……”生错了你们的次序!你若为长……你若为长……

话未能说完,听闻宫宴已然赐下,李世民得走了,得先回府等着。他一边往出走一边道,“而着人请太医令,再诊!您莫要忧心,儿心中有数。”

窦夫人就笑:“我不操心!去吧!去忙吧。”

人走了,窦夫人往下一躺,低声交代:“宣三郎!”

四爷进来的时候窦夫人靠着,脸上看起来极为红润,这是胭脂的颜色。他拉了窦夫人的手腕,给号脉。

气息如此不平,还在粉饰太平。

四爷将新方子取来,递给窦夫人,“您过目!”

这是林公的字迹!

“之前见了一面,她给开了方子!”四爷叹息,“她说了,说是有呕血,心绪不平,可用!”

窦夫人:“……”这么通晓人心的大夫,可真是神医了!

她递给近侍:“去煎药!”

等人都下去了,她才看着三郎:“你二哥……险在以后。杨广夺嫡得成,前车之鉴!你大哥做了太子,他便是无二心,他身边的人也会警醒!皇家事就是如此!”

故而,你二哥凶险!

说着,她的眼泪下来了,“你二哥若侥幸不死……那你说,谁得死?”

四爷:“……”您倒也不用这般明智。

“诸子中,唯你心有猛虎,却也最懂审时度势!你看透世事人心,故而只想走你的路!阿母今日有事托付你——”

“阿母!”四爷攥着她的手,“您放心!我此生为李家子,焉能不全了此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