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禾拧着眉头问:“楚光明父母的事,我怎么觉着耳熟?”
耿卉卉想说什么,忽然想到她妈姓“楚”,不禁惊呼:“难怪我总觉着“楚光明”的名字别扭。亏得我担心他表里不一。合着因为他跟我姥姥一家同姓。”
大宝:“二妈,楚光明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楚风禾摇头:“不会!要是我家亲戚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说不好!”以前遇到跟老丈人一家有关的事耿致挥总是和稀泥,是担心闹僵了不好面对老丈人。现在儿子把两家关系弄断,耿致挥不用到老丈人跟前当孙子也懒得睁着眼瞎说,“楚光明父亲做的事令人不齿,岳父岳母不屑说他家的事很正常。兴许巴不得没有这门亲戚。”
楚风禾问叶烦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
叶烦摇头:“不知道!”
大宝:“我去问问。”
叶烦提醒:“不许进去。”
“我才不怕鬼神。”大宝戴上帽子和围巾,“森森哥,衣服洗好帮我捞出来。”
耿森森摆手叫他放心。
大宝到大杂院门口就看到他小妹勾头往里瞅。大宝一把把她拽到一旁:“看什么呢?”
“看奶奶怎么还不出来。”
大宝:“人死了这么大的事奶奶没这么快出来。你回家!”又对他家那条胡同里的小孩说,“都回去!啥热闹都看!是你们能看的吗?”
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担心大宝回去告状立刻一起往回跑。
大宝便问楚家邻居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还有哪些亲戚,胡扯自己是楚光明的同学,他家有电话,可以帮楚光明通知亲戚。
邻居不疑有他,便说楚家有几个厉害的亲戚,但文/革期间去了别的地方,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邻居又说不麻烦小同学,等一会她问问楚光明知不知道,知道的话她帮忙通知。
大宝在门口等一会,不见奶奶出来就回去报告。
楚风禾听大宝说出楚光明的爷爷叫什么也没印象:“大宝,他爷爷有没有外号?”
有人来胡同里问“耿焱焱”家在哪儿,胡同里的小孩一定会说不知道。要说“耿大宝”,大人小孩都能给出正确答案。
大宝想到这一点后悔没多问几句,“忘了问。不过他是铁路工人。你家没有——”看到他二妈愣住,“真是你家亲戚啊?”
楚风禾多年以前送父母北上劳动在火车站见过楚光明的爷爷:“到我和楚光明父亲这一辈还没出五服。我父亲和楚光明的爷爷好像同一个曾祖父。”
大宝:“你太爷爷和楚光明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
楚风禾点点头,想起什么就问叶烦:“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叶烦道:“按理说该去。前些天于家村有个老人去世,于姨还给小舅几块钱叫他买鞭炮和纸钱送过去。以前公公去世,除了两个舅舅家,于家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派个人过来烧纸。”
楚风禾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
大宝奇怪,靠妈妈身上小声问:“二妈怎么了?”
叶烦没理儿子:“李大妈家有电话,两毛钱一分钟,你给她一块钱打个电话问问吧。刚才帮楚光明打两个电话没要钱。”
楚风禾拿两块钱去李
大妈家给她父母打电话。楚风禾只是通知没问他们去不去。从李大妈家出来就喊耿致挥,
然后夫妻俩去楚光明家。
耿卉卉十分困惑地问:“楚不是大姓,楚家跟我妈都在皇城西边,以前我怎么没往这方面想啊。”
叶烦:“我觉着楚光明姓楚有点巧也没想到两家真是亲戚。”
大宝问:“妈,唯一的亲人死了,楚光明以后怎么办?”
叶烦摸摸儿子的脑袋:“现在市场放开,很多东西都不限购,有钱他就能活下去。”
耿卉卉:“他家旁边有小婶的同学和小明,左邻右舍不敢欺负他。”
叶烦点头:“大部分都要面子,被人知道欺负孤儿,她家子女都不好找对象。”说起找对象不由得看向耿致勤。
耿致勤起身就往外走:“我看看二宝跑哪儿去了。”
叶烦冷笑一声,转向大宝:“最近有没有提醒你小姑约会?”
大宝:“你没发现吗?最近不需要我提醒。”
叶烦没留意:“这么说有戏?”
“小姑不作就有戏。我反正没听小姑说过人家不尊重她。”大宝前些天嫌他小姑不懂事,就是觉着他妈介绍的比他姑自己找的好。
虽然孙来福没工作,可京大医院临床科室效益好,过几年孙来福肯定能分到一套两居室。刘宁不定得猴年马月。再说刘家人和孙家人也没法比。孙家亲戚是常光荣,刘二姐嫁的是二婚男工人。
耿卉卉:“小姑说孙来福对她不冷不热。”
大宝愈发嫌他姑不懂事,哼一声:“医院多忙啊。学校多清闲。孙来福要跟刘宁一样经常找她约会,我才不放心她嫁给孙来福。”
叶烦拍拍儿子的小脑袋:“长大了啊。”
“以前也知道小姑不该找刘宁。”
叶烦:“你以前说刘宁好。”
“那是我不了解他家人。小姑找对象应该慎重,结果她也不了解。”大宝拨开妈妈的手,看到二宝进院,“妈,你老姑娘玩疯了。”
叶烦失笑:“别胡说。”冲二宝招招手:“热不热?”
二宝把红红的羽绒服脱掉:“妈妈,不方便跳绳。”
叶烦:“帽子不许拿掉,外面风大。”
“好吧。”二宝扯掉围巾扔妈妈怀里,到院里看到窗台上的羽毛球,拿着球和球拍出去喊朋友打球。
耿森森问:“大宝,我们在家也没事,去你学校打篮球?”
大宝拉过妈妈的手看表,十点多一点离吃中午饭还有两个多小时:“不用拿篮球,我学校有。”
叶烦:“过马路看着车。”
“放心啦。”大宝去卧室换上运动鞋,又把他没穿过的运动鞋给堂哥。耿森森不好意思穿大宝的名牌运动鞋。大宝低声说:“回头叫叶老板买。她有钱,我们就当劫富济贫。”
耿森森无语又想笑:“小婶的钱不是你家的钱?”
耿大宝:“也没见她多给我几块钱。对手下员工都比对我好。”
耿森森很想说,你一双鞋等于人家一个月工资啊。不过想想刚才在正房大宝挨着他婶坐,还跟以前一样黏他婶,母子感情没出问题,此话肯定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当不了真。
耿森森道一声谢,大宝给他一个棒球帽:“戴这个酷。”
两个酷酷的大学生到学校就惹得住校女同学侧目。
大宝把室友喊下楼,找齐人到篮球场,已有几个女同学在篮球场附近徘徊。大宝一行开始打篮球,
女同学停下。
二十多分钟,
篮球场周围全是各个年级各个系的女同学。
虽然平时男同学打球也有女同学围观,但这么多人还是头一次,堪比高校之间正规比赛。
又过了十来分钟大宝受不了,不是受不了同学校友,而是受不了堂哥,整个一孔雀王。
中场休息大宝身上出汗就问同学是不是到此为止。没等同学回答,场边的校友要替大宝。
然后没人征求大宝的意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打半小时,废柴身体受不了,担心在女同学面前出糗才鸣金收兵。
大宝看到堂哥满脸兴奋也不好意思泼冷水,腹诽几句就叫他回家。
到家奶奶回来了,他二妈和二大爷还在大杂院。
大宝问:“奶奶,楚光明的爷爷是二妈没出五服的堂叔吗?”
于文桃点头:“你二妈一过去就认出他。”
大宝:“她爸妈去了吗?”
于文桃:“没看到那老两口。可能不稀得去。”
大宝跟个大人似的感叹:“就这还为人师表呢。他们不知道长辈是晚辈最好的老师吗?”
于文桃闻言觉着大宝夸她,不禁笑骂:“知道个屁!要我说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无情无义。以前的陈世美,还有杜十娘的男人,都是读书人!”
叶烦看看手表:“做饭吧。”
耿致勤:“二哥二嫂回来再做吧?”
于文桃道:“不定什么时候。等等再做。楚光明的爸和姑还没到,楚家只有你二哥二嫂俩亲戚,他们一直不过去还得你二哥给老头子换寿衣。”
大宝不禁惊呼:“太过分了吧?死的是他俩亲爹!”
于文桃也觉着过分。
村里也有不孝儿孙,但没人敢叫长辈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家徒四壁买不起棺材,没钱火化买骨灰盒也会挖坑把老人埋进祖坟。
于文桃问:“叶烦,陈小慧最近忙啥呢?”
叶烦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想到陈小慧:“你——找她?”
耿致勤:“我前段时间碰到她,她说要跟教授去什么地方出差。好像墓被盗了,需要很多专家学者,她导师就把她带上。”
大宝:“小慧姨非考古专业啊?”
叶烦道:“她大学期间一直蹭考古专业的课,而且考古和历史系很多课是重的,她研究生转了考古专业。”
陈小慧经常在家聊古玩,大宝潜意识认为她想捡漏,没想到她换了专业:“她真执着啊。”
那是因为叶烦不止一次说过不懂行会被坑。陈小慧想捡漏又不敢全凭运气,不得不认真钻研这一行。
叶烦:“于姨,你找小慧干嘛?”
耿致勤了解她妈:“让小慧跟学校师生白话楚家未出五服的亲戚病逝,楚家老两口都不过去烧张纸。”
大宝困惑:“奶奶希望他们出现?不是给楚光明添乱吗。”
叶烦:“大宝,太清高的人也不是全是糟点。在街坊四邻看来大学教授很厉害,他俩到楚家以后真没人敢欺负楚光明。有人问卉卉的外公外婆有没有这门亲戚,他们要面子不敢说不,还得表示时常帮一把楚光明。按理说楚光明是他爸的责任。这不是老子指望不上吗。”
于文桃没想这么多。于文桃跟楚家老两口一直不对付,她就想趁机叫陈小慧给楚家老两口添堵。
可是叶烦把她说的这么热心肠,于文桃也不好意思说“我没那么好心”,“卉卉,过一会去问问你妈要不
要做楚光明的饭。以前不知道有这层关系,
可以当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怜。现在知道了还不管不问,咱跟你姥爷一家有啥区别啊。"
叶烦提醒:“先问问楚光明的爸和姑来了没有。提醒你妈别说跟我一家。”
“我现在就去。晚了我妈说漏嘴,被鸡贼男发现,回头肯定趁机跟咱家套近乎。”耿卉卉说完就去。
跑到大杂院,耿卉卉先问楚家亲戚来了没。邻居说来俩。卉卉明白就是她爸妈。卉卉不敢靠近死人,趴门边喊:“妈!”
耿致挥起身挡住老人的头部,耿卉卉进去小声提醒他爸:“别说自己姓耿。”又对楚光明说:“回头别提我婶和我叔啊。”
楚光明惴惴不安地问:“我爸不来爷爷咋办?”
楚风禾:“我去找他。先把你爷爷的衣服拿出来,等你爸过来给他换上。”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快一点钟了,楚父姗姗来迟,他老婆没出现。楚风禾差点气晕过去。她想说什么被耿致挥提前拦下,然后楚风禾就看着楚父带着儿子和妹妹妹夫送老人去火葬场,当天下午就把人埋了。
张小明傍晚回到家听说这事傻了,回过神跟董颖感叹:“小军也不是很过分吧?”
董颖张张口,半晌没憋出一句话:“去楚家看看要不要帮忙。别说你是董家女婿!”
张小明到大杂院门口碰到韩大伟,见他裹足不前:“怎么不进去?”
韩大伟小声说:“光明的爸和姑在里面。”
张小明拽着他到院里,楚光明的父亲说:“这是两百块钱够你用到成年——”
“你打发叫花子?”楚姑姑尖细的声音传出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光吃饭一年就得两百块!他上学穿衣怎么办?”
楚父:“找他妈要去。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楚姑姑关心楚光明目的不纯,这一刻也忍不住替侄子出头,朝她大哥脸上一巴掌,接着劈头盖脸给他一顿。
韩大伟本能想进去,张小明拉住他,靠窗户边听楚光明跟他姑有没有吃亏。
听出楚光明的姑父在里面,张小明小声说:“没事的。”
邻居也不敢过来替楚光明说几句,担心被品行不端的楚父记恨。
十多分钟后,楚父很是狼狈地跑出来。又过几分钟,楚姑姑和她丈夫骑车走人。张小明进去,楚光明坐在他爷床上,死气沉沉,以至于俩人后怕,要不是他俩过来,这孩子能半夜自杀吧。
张小明给韩大伟使个眼色,韩大伟捡起床上的两份钱,一份五十一份两百,“五十”应该是楚姑姑给的。
韩大伟揣兜里,张小明拽起楚光明。三人到张小明家,韩大伟把钱给张小明,张小明拿出柜子里的信封跟楚光明以前赚的钱放一起递到他手里:“光明,你看,这么多钱足够你上完高中。大学不用学费,高中毕业你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楚光明一张口就流泪。
张小明过去搂住他:“我像你这么大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都熬出头了,你也可以。”
韩大伟:“你还有我们。”
楚光明想到耿卉卉父母临走前叮嘱他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找卉卉,卉卉是他表姐不是外人,内心的不安少了许多:“如果我夜里不睡那么死,爷爷会不会——”
董颖打断:“不会。你别自责。老人病了去医院医生都不敢用药。你半夜发现他不舒服也没用。”
张小明点头:“今晚先住我家,明早回家收拾收拾,去你大伟叔摊位
上吃点东西就去学校。你爷爷肯定希望你考大学有出息。”
说完给董颖使个眼色,董颖去厢房帮楚光明铺床。
韩大伟闻言想起自己要早点睡,见楚光明渐渐止住泪就告辞回家。
翌日清晨叶烦买油条和茶叶蛋正好碰到楚光明吃饭,叶烦到他跟前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就告诉二宝。”
楚光明想哭,忍着泪闷声道:“我知道。”
所有人都认为老人下葬后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四天后有人找到楚家,楚光明在学校,邻居就叫那人找韩大伟。韩大伟不知如何是好把人带到叶烦家。
大宝大学放假在家没事正准备去他妈公司学电脑,到门口碰到两人,大宝便问韩大伟,来人找他妈什么事。
来人是楚姑姑的婆婆,因为楚姑姑打了楚父,她和她丈夫都被楚光明的后娘关起来。
每个字大宝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大宝懵了:“什么意思?”
韩大伟:“光明的后娘心疼丈夫挨打,利用特权把人拘了。那晚我们也在,没造成重伤,报到公安局也是口头教育几句。因为事出有因,正常情况下公安会批评光明的爸,劝他姑消消气。”
老太太心慌:“你知不知道光明在几班?叫光明去求求他爸?就说他姑知错了。”
“没用。”大宝摇头,“楚光明的爸恨不得没这个儿子。看见楚光明他只会更生气。”
老太太哽咽道:“那怎么办?我儿子媳妇也是心疼光明啊。”
大宝想想如何换成他妈会怎么做。
过一会儿大宝有了主意,往左右看看,只有他们三个,大宝也担心隔墙有耳,小声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敢发誓吗?”
“发什么誓?”
大宝:“除了我们仨以外的第四个人知道,你孙子不得好死?”
老太太迷信,不敢拿孙子发誓。可是一想儿子在里面遭罪,立刻举手发誓,接着她又盯上韩大伟。
韩大伟在老太太吃人的目光下拿自己儿女发誓,然后瞪一眼大宝,回头我就告诉你妈!
大宝装没看见,小声说:“找楚光明的妈问她该怎么办。无论她说什么你从她家出来都找人写几个大字,去楚光明后娘父亲单位门口,说他后娘的爹利用特权逼死人。别人会认为是他亲妈的主意,报复也是报复他生母。”
韩大伟慌忙说:“不行!这事一查就露馅。”
“查到又怎么样?他们自己多疑误会了楚光明的妈能怪谁?”
老太太:“话是这样说,可人家那么厉害——”
“你儿子进去以后不定出什么事。”大宝不是吓唬她,“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只把你儿子关起来她能解气才怪。迟了说不定被他后娘收买的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把事闹大,以后你家出点什么事大家都会认为是楚光明的后娘害的。到时候别说欺负你家,她最怕你家出事。”
老太太:“她家有权有势谁敢说他们害人啊?”
大宝:“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没仇人。你把刀子递出去,有人替你收拾他家。像我爸只知道练兵,没欺负过别人,我妈帮助了很多人,也有人看我家不顺眼。你还不放心就问楚光明的亲妈能不能这么做。但别提我。”
老太太看着他稚嫩的面孔感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妈不在家吗?”
“我妈出去了。”大宝道,“韩大叔没看到吗?”
韩大伟仔细想想,收摊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女同志穿着黑色大衣和皮棉鞋,而周围只有叶烦天天穿的跟电影明星一样:“好像往北去了。”
北边那么大,上哪儿找去啊。老太太被大宝一番话吓得不敢耽搁,立刻说:“我去找他亲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