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雪间 作品

第 104 章 想想办法哥哥

容初弦终于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我很志满意得地翘了翘唇,颇有大获成功过后的成就感——胡编乱造,还没被识破。

是我赢下一局。

我又将话题转向正轨,俯身在容初弦耳边苦心教诲,“所以你也很想离开这里吧?外界之物比这处精彩许多,还有更多……”

容初弦:“嗯。”

正好此时被风灌进嘴中,我好似生生咽下一口雪,凉的舌尖都在发颤。顿时低下头,埋在了容初弦的颈边,小声嘟囔着,“怎么这么大雪,是不是你在偷偷想着?能不能想些好的,比如找个好地方烤个火……”

我说着,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兀自将话尾咽了回去。

只是还是来不及了。

眼前被风雪微微一晃,熟悉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我:“……”

容初弦:“……”

我简直觉得有些胃疼了。

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道:“你想这个倒是很灵应……”

容初弦:“对不起。”

他认错的太快,我倒也不好追究,抿了抿唇,头疼地道:“来都来了……算了,回去烤个火吧。”

狐裘上的雪花被抖落下来,换上一件新的皮毛大氅后,我坐在火堆面前烤火。眼睛盯着幽深火焰,睫羽轻轻颤动着,有些发呆。

既然决定相信容初弦,我便不会再质疑他其他。

只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又似被鬼打墙一般,困在了这片雪原里。

虽然有些秘境时日换算不同,但我还是难免地焦虑起来……我们到底在这其中被困了多久?其他人如何?舟微漪又是什么状况?

我很确定前世的容初弦平安无事,在秘境历练后仍然是做他风光无二的容长公子。但是此时加上我这个变数,又不一样了。

总不会是因为我——

受困于秘境当中的焦躁,兼之某种隐秘难言的忧虑,在一日重新回到木屋当中后,我竟是病倒了。

还是老毛病的虚亏身体的病症,发热、头晕,还有些胃口不济地想吐。

想我当初抵达雪原第一日,受了那么场冻,我万般祈祷不要在这种险要时刻病倒,也得偿所愿。之后的状况一向不错,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场病。

修过医灵术后,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几分数,知晓这不过是平常的弱症,倒不怎么放心上,反而是容初弦的脸色都吓白了,好似我得了什么绝症一般。让他搭把手的时候,容初弦连手腕都在很轻地颤抖着——一名剑修的手,原是该很稳的,就算他暂且失忆了也是如此。

我有几分好笑。

容初弦这也就是忘却前尘,没见过类似的场面才这么慌张。舟家的小公子天生病体,难道还有哪个世家不知道这等逸闻的,生个病有什么稀奇的?我都病过两世了,经验丰富,更没什么可怕阿慈。

反正总是能要死不活地吊着半条命。

没死就行。

“为什么好端端,病这么重?”容初弦的声音略微干涩,紧绷着,如同他此时也同样紧绷的神智,“……是不是被我气的?”

……有一点。

我心中很缺德地想着。但觉得我要是真说出来,容初弦愧疚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去跳崖的模样,索性换成了宽慰他一番。

“不必在意,和你无关。”

我开口:“从胎中带出来的弱症而已。我小时候便爱生病

,一月里有一半的日子都要待在房中养病,早晚喝调养的药,续住心脉。成年后倒是好上许多,那些将息的药都是有一日没一日喝的,也不见像从前那样连病十几日。我来这鬼地方这么久,现在才犯一些小症状,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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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因为我发现经过我的一番宽慰之后,容初弦的脸色却愈见难看了起来。

我本意只是想说明,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实在寻常,何必苛责自己,也绝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好像成了反效果了。

容初弦定定望着我,那双金眸当中都似掀起骇浪一般,几乎透出些许阴郁意味了。半晌后,才皱着眉,很缓慢地询问我:“你从前,一直这么难受、在生病吗?”

我略微茫然了一瞬。

刚刚表述的应该很清晰吧,小时候是常常生病的。为什么我觉得容初弦好像有一点的——

不高兴?

容初弦的神色混杂着复杂的心疼、忧虑的神色,纵使表现得并不含蓄,我却还是觉得很莫名。听他抿紧唇询问:“要怎么治?”

……别说的我像是将死之人那样。

我微抽了抽唇角。

不过也听懂了容初弦的意思,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这种先天病体能怎么治?”

“熬过去就行了。”

依照舟家之能,和这些年倾注在我身上的天材地宝、灵器秘药,要是有根治的方法,早就被搜寻出来呈到案前了。

确是无解之症。

我却觉得我已是十分幸运了,出身舟家才能活到现在。要是寻常修仙人家,恐怕早就将亲人都拖累垮,又如何还有挣扎、煎熬的机会,连这都是奢求。

容初弦说了句什么。

我方才出神,没怎么听清,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容初弦,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从今往后,求仙问药——”容初弦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眼被垂敛遮住了些,不然我能看见容初弦此时眼中有多“凶性”。他靠得很近,一字一句地道,“我一定会寻到万全解法,不让你再受病症之苦。”

我忽然恍惚了一下。

类似的话,也有人对我说过。在那熟悉的记忆覆盖之前,我怔怔道:“哥哥……”

容初弦应了:“嗯。”

我恍惚回神,陡然生出一点难堪的局促来。我方才其实不是在喊容初弦,而是在想……舟微漪。

舟微漪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天生病体,生来便比不得旁人健康体魄,也从来如此。

母亲并不吝于给我寻医问药,她和我说,我是她唯一的孩子,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会尽力保下我,消耗再多修炼资源也值得。因此,我也不能辜负她的期望,要成为当世大能,继承舟家,决不可使她多年心血落在旁人手中……

我体魄上不如旁人,就更该努力修炼开悟、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心力才行。

可我好像就是追不上,母亲口中特指的那个“旁人”。

前世的某一日,恰好舟微漪游历归来,父亲要见识他如今修为功力,我不愿意走,强留在一旁观剑。

父亲盛赞,我却仿佛看见了浩瀚山海相隔,见识到云泥之别。

于是回去就生了病。

病中还哭哭闹闹,说我不想生病——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害这种弱症,连剑都拿不起来?

那时舟微漪来我房中看我,我心中虽然已有芥蒂,和他的

关系倒还不那么糟糕, 至少舟微漪仍是单方面的温柔细致的好哥哥。

舟微漪以为我是被病症折磨得难受,很是心疼。向我发誓,今后他会往各处历练,求仙问药,一定会治好我的病体。不让我这样见天喝药、困囿于房中。

连母亲和父亲,都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或者说夸下这样的“海口”。

我当时怔怔地忘了为什么哭,眼中还含着一包泪,揉了揉眼角。

再不用每日喝药对当时的我而言,还是一个十分具有诱惑力的奖励。于是我喑哑着声音对他道:“你说话算数。”

舟微漪笑了:“哥哥说话算数……哭成小花猫了。”

……舟微漪之后倒的确一直在外历练,还尤其喜欢去那些格外偏僻险恶的地方,才名声日益远扬。

我想他应当已经忘记了那一日的戏言——不过就算没忘记,也不必再遵守了。毕竟我们后来决裂、仇深似海,闹得那么难看,直至生死再不相见,有再多承诺都变成仇恨了。

我也不在乎。

是我先放弃的。

今世我和舟微漪的关系实在……复杂了点。也的确融洽许多。但我自然不会不识趣到去追问舟微漪,记不记得从前他答应过我的、无比豪言壮语的那件事。

没想到类似的话,我又从容初弦口中听到了。

……不过也是和舟微漪同样的结局吧。

等容初弦真正恢复记忆之后,这样的承诺也会自动失效,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刻趁人之危。

要追究这种责任的话,实在是太难看了。

不过至少不要和前世的我与舟微漪之间一个下场——不太吉利。

但我此时看着容初弦,面上所想的这些,却是滴水不漏。甚至微微弯唇,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当真潋滟生光、是令人炫目的美貌。即便是容初弦这样相处已久,又极冷情、并不在意相貌之人,也在那瞬间怔了怔。

“阿慈……”

“那谢谢你。”我说:“哥哥。”

这次没任性地要他“说话算数”了。

容初弦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蹙起眉,刚开口:“阿慈……”

我就凑过去,在他的鼻梁上亲了一下。

于是容初弦也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些什么了。

“去熬一剂药给我。”我重新缩回被褥当中,慢吞吞地嘱咐完配药,“想想办法哥哥——没有的话倒点热水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搞上时髦的替身文学了(并不

马上到哥哥的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