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137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人诛心。

邰谙窈心底轻嘶了声,殿内的那点血腥味还未散去,乔氏来时的伤心欲绝也不是作假,如今敬修容的话简直就是在说,二皇子会有今日都是乔氏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尤其是太医也从内殿出来,叹息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伤了根本,日后许是要精心养着了。”

太医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二皇子恐怕日后要和药物相伴。

乔氏如遭雷劈,脸上情绪迸裂,她脑海有一阵空白,整个人身子都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众人也听懂敬修容的意思,一个个都蓦然噤声。

邰谙窈也掩住唇,她仿若惊愕地问:

“敬修容此言何意?”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时瑾初,果然,时瑾初的脸色一阵铁寒。

皇子所向来被时瑾初看管严实,外人轻易插不进手,但也有例外,他不可能禁止皇子生母对皇子的关心。

二皇子身边的奴才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乔氏被贬后,时瑾初不可能再把二皇子的这一批亲信给撤掉。

但谁能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

徐婕妤也都有点傻了,她看了眼瘫软在原地的乔氏,心底叫骂了一声,她立刻道:

“会不会是弄错了?乔氏是二皇子的生母,她对二皇子的疼意,嫔妾等人都在看在眼底,她岂会谋害亲子?”

徐婕妤语气迟疑,像是根本不敢相信。

但她在心底早悔恨不已。

她前面刚说了皇子需要生母照看,本意就是告诉皇上,只有生母才会尽心尽力地照顾皇子,想让皇上把乔氏放出来,但紧接着,敬修容就说二皇子今日受难也有乔氏的手笔。

她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徐婕妤心底都要呕死了。

乔氏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做个手脚,闹得人尽皆知?!

敬修容扯唇讽刺:“二皇子要是不出问题,她怎么能踏出冷宫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讽刺至极,也是在告诉众人,乔氏为何要谋害亲子。

敬修容冷冷地望着乔氏:

“再说,只是吃点冰而已,只要适量,可不会要了人的命。”

“只要皇上对二皇子生出怜惜,这时再有人从旁提起二皇子生母,她不就能名正言顺地以照顾二皇子的名义走出冷宫了?”

徐婕妤被那一句“有

人从旁提起二皇子生母”讽刺得脸色讪讪,半晌没敢再说话。

邰谙窈看得咂舌,果然人豁出去后,杀伤力就是巨大。

乔氏终于从悲恸中回过神来,她悲哀地望向时瑾初:

“皇上!朝儿是臣妾的亲子,是从臣妾身上掉下的血肉,臣妾岂会害他!”

乔氏的心都在滴血。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只是想上演一番苦肉计从冷宫出来,不想让

她的孩子喊别人母妃,居然会导致这个结果!

她矢口否认。

但众人又不是傻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二皇子日常饮冰本就有猫腻,而二皇子的宫人居然放纵,能使唤得动这群宫人的还能有谁?

相较于敬修容,乔氏对二皇子下手更令众人觉得心惊。

虎毒尚不食子,乔氏怎么能狠得下心?

敬修容扯开唇角,狠冷道:

“是与不是,把这群奴才拖下去审问,自然能得到答案。”

“这天底下没人是孑然一身,臣妾就不信,在自身亲人性命不保下,还有人会不说实话!”

奶嬷嬷的脸色倏然煞白一片。

她能入宫当奶嬷嬷,当然是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在的,敬修容的话算是死死地戳在了她的软肋上。

奶嬷嬷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瑾初垂下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乔氏,眼神漠然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朕倒是小瞧你了。”

他语气仿若平静,但没人敢觉得他真的心平气和,乔氏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抖着嘴唇,像是想说什么,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她拼命地摇着头,哭得满脸泪水:

“皇上……”

她和时瑾初夫妻十年,怎么可能对时瑾初一点不了解,在看见时瑾初晦暗的眸色时,她就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但她只能摇头:

“……皇上……不行!”

她的朝儿那么小,没有她,怎么能在这吃人的宫中活下去?

她爬着上前,拉住时瑾初的衣摆,乞求地抬头看他,她哭着喊:“皇上!朝儿是您看重的嫡子啊!这宫中都是吃人的恶鬼!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们不会放过他的!臣妾要守着他!臣妾要守着他啊!”

“臣妾是他的生母,臣妾怀胎十月才生下他,只有臣妾会对他好!只有臣妾!”

她脸色狰狞,仿若疯狂了一样,不断冲着时瑾初磕头,额头很快青紫溢出血来。

时瑾初踹开她的手,视线冷冷地刺向她:

“从今日后,他的生母不会再是你!”

玉蝶一改,往后史书上也只会记载二皇子的生母另有其人。

乔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滞地望着时瑾初,声带仿佛消失,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流下来。

时瑾初连罪名都吝啬阐述,他冷声命令:

“拖下去,杀。”

冷冰冰的一个杀字,让满殿的妃嫔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仿佛从骨子里蔓延出一股凉意。

邰谙窈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轻颤了下眼眸。

乔氏做得不如敬修容狠,却落得丢了性命的结果。

显然,对于时瑾初来说,他更接受不了乔氏对亲子下手一事,相较而言,敬修容会对二皇子出手都是有情可原。

乔氏被拖了下去,她凄凄惨惨的哭声却依旧徘徊在殿内。

徐婕妤咽了下口水,她脸色煞白,垂头低调起来,显然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但一个乔氏显然不足以平息时瑾初的怒意,他冷眼扫过:

“二皇子宫中所有宫人,杖毙。”

“徐婕妤,赐酒。”

徐婕妤浑身直接瘫软,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皇上!”

满殿都是哀嚎哭泣声,宫人不断磕头求饶,但时瑾初看都没看一眼,他望向张德恭:

“安排人照顾好二皇子,再出现今日一事,你直接饮鸩谢罪吧!”

张德恭立刻跪下领命,他心底不由得恨上涉及到今日一事的众人。

话落,时瑾初没再在皇子所待下去,他拉着邰谙窈转身离开,经过敬修容时,一个眼神都没望敬修容看去。

很显然,他对敬修容并非是不怒,只是顾及皇长子和皇长女才按住了怒意。

邰谙窈站得脚踝都有点疼,但她也能察觉到气氛,没有说出来,安静地和时瑾初一起转身离开。

两人和敬修容擦肩而过,没看见敬修容蓦然闭了闭眼,似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芳龄入宫,替时瑾初诞下一子一女,她心底岂能没有一点念想。

但她从不得他喜爱。

往日她还能倚仗子女得他偶尔看望,日后,他应当不会再想见到她了。

敬修容也没再久留,她转身离开皇子所,她走得很慢很慢,走过御花园,走过坤宁宫

,走过涟鸢湖,走过漫长的红色甬道。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其实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色,但她依旧不肯坐上仪仗。

从今日后,她要被幽禁在重华宫,再也看不得这些景色了。

柳愫和她一起走着,不停地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娘娘……娘娘,您何苦……”

何苦要承认?

敬修容抬头,她望着天边的明月,照在她脸上,她脸上难得的平静,她说:

“杜修容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后宫安稳,我的皓儿和阿芙才能平安长大。”

“皓儿已经如此,我的阿芙还年幼,绝不能再出事了。”

日后,她会在重华宫内守着皓儿和阿芙。

她能为了皓儿而奋力去争,低调安分近十年,如今也能为了阿芙一辈子不出重华宫。

为母则刚,也为母则弱。

再多的野望,她也宁愿为了儿女顺遂而退让。

柳愫再也绷不住情绪,痛哭出声:“可是娘娘……娘娘该怎么办……”

她的娘娘从踏入东宫起,就再没有一日欢颜。

明明她的娘娘在知道自己要嫁入东宫时,也曾少女怀春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敬修容回头去望,她想起路过坤宁宫时,见到了门口停着的銮驾。

再是怒不可遏,他还是没忘记拉着女子一起离开。

从来都不是她的,她也不再有奢望:

“我和他

此生不复相见了。”

*****

坤宁宫中,邰谙窈偏头望向从踏出皇子所后就一直沉默的时瑾初。

邰谙窈脑海闪过很多念头,有今日白日中的封后大典,有今晚的二皇子吐血,也有乔氏痛哭流涕,如今冷宫中终于没有了一位废后。

她也想起被幽禁的敬修容。

她恍然意识到,在她入宫时,于她而言的庞然大物都一个个坍塌。

最终,她的念头还是集中在了沉默的时瑾初身上。

陪伴许久的人一个个离去,亲子也被残害,再是薄情的人也不会觉得无动于衷。

她在想,她是不是该安慰他一番?

心底不断犹豫,邰谙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哪怕她在看见二皇子吐血时,会联想到启儿身上而觉得些许于心不忍,但她终究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静地

陪着他。

一安静,被忽视很久的疲倦就席卷而来。

天未亮时,她就被宫人扒拉起来,忙碌一日,直到现在都还未休息,她早就筋疲力尽。

许久,邰谙窈再撑不住,困恹恹地耷拉了一下头。

人在困极时,是很难控制住身体的反应的,她极力避免,脑袋依旧轻碰了下时瑾初的肩膀。

这一碰,也仿佛打破了殿内死寂的气氛。

时瑾初垂下视线看她,殿内灯光昏暗,他眸中神色仿若淡,也仿若浓郁,让人看不清,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艰难地嘟囔了声:

“皇上……”

时瑾初低声应她:“朕在。”

她困得咬字都含糊不清,迷糊地靠在他肩头,眼皮子不断地合在一起。

时瑾初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她再说话,再垂下头时,只见女子已经沉沉地睡下。

今晚整个皇宫中或许都没几个人能安稳睡着。

偏她一个例外。

时瑾初没有吵醒她,低声叫进宫人,宫人推开殿内进来时,他掀了掀眼,宫人立即放轻手脚,热水被悄无声息地端进来。

时瑾初替她擦干净了身体。

她爱洁,如果不擦洗一番,她会睡得不舒服。

女子眉眼渐渐舒展,时瑾初望着她,许久,在昏暗一片的殿内俯身亲上她的额头。

今日是她的封后大典。

可惜,又是闹出事端,最终也没能让她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