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人敲了下她的头,这个话题最终不了了之。
马车南下入城,邰谙窈愕然,她还以为那句看衢州夜色只是一句敷衍。
衢州和以往没什么区别,有人来或走,都没有被影响到,江南时有梅雨落下,衢州也是如此,仿若一片青烟色让天地间万物都若隐若现。
邰谙窈探头望去,分外眼熟的景色让她不由得安静下来。
许久,她回过神,不解地问:
“衢州虽没有宵禁,但如今不年不节的,夜时坊市都关了,根本没甚意思。”
时瑾初挑了下眉梢:“你陪朕去一趟城主府。”
邰谙窈不着痕迹地瘪了下唇,她还真以为是来衢州看夜景。
马车在城主府前停下,说是城主府,其实也就相当于衢州城的衙门。
邰谙窈和时瑾初一同下车,就见许多官员恭敬地守着门口迎接,待看见她时,都是惊愕不已,彼此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皇上会把娘娘也一起带来。
邰谙窈没管他们,但是一见这阵仗,立时清楚要在城主府或许是要耽误一段时间。
她不想空等,于是,偏头和时瑾初道:
“您要待多久?我想和绥锦出去走走。”
但话落,她就被时瑾初扣住了手,时瑾初口吻平淡道:“和朕一起。”
邰谙窈有点纳闷,谈朝政,带着她作甚?
一路跟着进了城主府,邰谙窈才觉得些许不对劲,她好像听见了些许丝竹声?
时瑾初低声和她道:
“接风宴。”
本在他到衢州的第一日,就该有这一遭的,但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忙,朝中也有消息传来,他也没时间见这些官员。
若非见邰谙窈待得无聊,时瑾初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安排这一场宴会,什么人也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邰谙窈乖顺地点头,也没觉得意外。
这一路上来,各处官员恨不得都做得周周到到,接风洗尘自然少不了,邰谙窈都有点习惯了。
不过,邰谙窈余光扫了眼某两位官员,见他们脸色些许不对,偶有视线落在她身上,邰谙窈眸中不由得闪过些许不解。
她往日在衢州虽说待了十余年,但在这衢州倒真没有几个相熟的人。
她确认她不认识这些官员,所以,为何会这么看她?
一路到了城主府内,殿内摆着不少案桌,邰谙窈自是和时瑾初一
同落座的,待宴会开始后,邰谙窈终于了然那些官员为何看见她会变了脸色。
时瑾初也冷了脸。
不远处,殿中间,有舞娘随着丝竹声步入殿内,数个舞娘,各个都是身姿妙曼,眼神仿若钩子,含羞弄怯地朝时瑾初望来,腰肢弯折间隐隐传来脂粉味的暗香。
邰谙窈轻扯了下唇,她抬手掩住口鼻,语气仿若平常:
“这一路来,皇上每次遇见的接风宴都
是如此?”
听出她语气的不妙,时瑾初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调整了下坐姿,他冷静地否认:不是。?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时瑾初话落后,只听见女子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声。
时瑾初偏头去看女子,但她视线依旧落在舞娘身上,论看得认真,无人能出她左右。
但她一眼都不看他。
时瑾初脸色冷淡,他望向殿内的舞娘,眸中神色没有一点波动,而在他旁边,邰谙窈倒是脸带笑意看得认真。
这般古怪的气氛让殿内众人都觉得尴尬。
不少只是赴宴却不知情者心底都在暗骂,疯了么,去年选秀,一个新妃都没入,时至今日,谁还看不出时瑾初的意思?
皇后娘娘也在呢,就敢给皇上献人,是在找死么?!
许多官员都埋下了头,不敢看这幅场景,再是有心不让气氛掉下,在皇后娘娘的视线轻飘飘扫过来时,也都选择沉默不语。
安排宴会的一位官员脸色都白了些。
在看见皇后从马车中下来时,他们就觉得不妙,但也来不及去做其他安排,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万一呢,如果皇上真的看中了,皇后娘娘还能说别的话么?
便是没看中,他们咬定只是歌舞,应当也是无碍的。
但如今殿内的范围让一人觉得不妙。
邰谙窈扫过他们一人,他们想要掩饰太平,但在这些舞娘上来时,难道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凭什么装作没事发生?
时瑾初扣住了酒杯,杯盏落在案桌上时,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殿内倏然安静了下来。
那些舞娘一愣,差点没稳住身子,底层人惯来会看眼色,她们立即停下来,退到一旁。
当即有官员低声斥道:
“都退下去。”
邰谙窈轻声打断了他:“等一下。”
众人呼吸一顿,抬头看向她,就见邰
谙窈若无其事地笑着道:
“不是跳得挺好么,继续吧。”
众人倏然噤声,面面相觑,也有人望向时瑾初。
时瑾初掀起眼皮子,他冷声道:“没听见皇后的话?”
丝竹声立即再次响起,数个舞娘不安,但贵人要她们跳,不论心底再多不安,她们也只能跳。
一时间,殿内跳舞的人提心吊胆,看舞的人提心吊胆,整个殿内除了丝竹声,再没有一点声响。
有人扫过安排宴会的两位官员,心底盘算着今日宴会后,该怎么和他们拉开距离。
人能有心思,但不能蠢。
帝后一体,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难道皇上脸上就好看了?
而一人感受着众人视线,且不说心底后悔,只觉得腿都软了点。
待丝竹声停下,邰谙窈偏头问时瑾初:
“皇上觉得如何?”
被抛了难题,时瑾初也一时间有点沉默。
她刚说跳得不错,他不能和
她反着来,但也不可能说跳得好看。
许久,时瑾初冷静自若地抛出三个字:
“朕没看。”
满殿官员都埋了埋头,垂首望着杯盏,仿佛杯盏上雕刻的花纹格外吸引人。
邰谙窈心底的恼意被这一句话差点打散了,她恼也不是,不恼是也不是,许久,她瞥了眼时瑾初,没好气道:
“臣妾觉得不错,皇上代臣妾赏赐吧。”
时瑾初能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张德恭,立即有人下去办这件事。
舞娘都退了下去,在众人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时,刚要松口气,就听见皇后娘娘笑着道:
“安排今日宴会的人也有巧思,皇上不要忘记了赏赐。”
殿内气氛又是一阵死寂。
时瑾初觑了她一眼,轻颔首:“嗯。”
时瑾初心底不是不恼,他瞧女子无聊,才带着人出来解闷,结果呢?
时瑾初淡淡地扫了眼脸色苍白的两位官员,眸底没有一点动容,揣摩圣意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那个能耐就老老实实地做好本职,也不至于弄巧成拙。
邰谙窈坚持要等到宴会结束,时瑾初不可能直接拉着人离开。
等所谓的接风宴结束时,弦月早挂树梢,衢州城距离行宫有一段距离,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一人住在城主府。
城主府内早就收拾出了一个房间,布
置得格外雅致,轻纱帷幔,净室被一扇六面屏风挡住,若隐若现。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有人在净室沐浴,会是怎样一番透骨生香的情景。
邰谙窈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是接风宴?
衢州城最有名的春风楼的老鸨,恐怕都不会有这种细致的心思。
他们倒是从始至终都安排得妥当。
如果时瑾初真的起了心思,直接就能在城主府留宿,再见这番暧昧的布局,她的那番评语也当真没有一点错——果真是巧思!
但谁也没想到她会也来,直接打破了整个计划。
邰谙窈不由得扯唇道:“皇上真不该带臣妾出来,白白打扰了皇上的雅兴。”
话中含刺,扎得人生疼。
时瑾初按了按作疼的额角,他冷静地试图撇清干系:
“我不知情,是他们自作主张。”
邰谙窈骗过头,许久没有说话。
时瑾初察觉到不对劲,他携住女子下颚,强迫女子转过头,果然,她气得一双眼眸都红了,她抬手擦了一把眼角,仍有湿润。
时瑾初立时冷了脸:
“你不高兴,罚他们就是,非要委屈自己?”
邰谙窈推开他的手:“我怎么罚他们?他们的朝臣,又不是后妃,而且,我以什么名义罚他们?真的罚了,世人莫不是要说我善妒!”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她在宫中过久了太平日子,许久不曾哭过。
时瑾初替她擦着眼泪
,浑身气压不断低沉。
邰谙窈指着这室内的轻纱帷幔,红着眸子望向时瑾初,委屈道:
“您自己瞧,这都是什么呀!如果我不来,您是不是就处于温柔乡中了?”
时瑾初打断了她,冷静道:“如果不是要让你解闷,不会有今日的宴会。”
所以她的假设不成立。
邰谙窈的抽噎声一顿,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们都来了衢州这么久,还会有所谓的接风宴。
但她还是看这满室的布置不顺眼。
这分明是给时瑾初和别人准备的房间。
她低头,抽着鼻子,闷声:
“我不睡这间房。”
她话音中的排斥一点也不作掩饰。
时瑾初望着女子,头都没抬,对着张德恭冷声命令:“拆了这间房。”
邰谙窈倏然抬头,眸中皆是惊愕。
时瑾初拉着她直接出了院落,同时垂眸道:
“你不喜欢,拆了就是,分明有的是法子高兴,偏选叫自己难受的一种。”
身后有不断有声音传来,她回头望去,那些所谓的轻纱帷幔都被人扯了下来,她心底的不舒坦仿佛一瞬间被人抚平。
城主府有的是院落让她们休息,但时瑾初没作选择,而是问她:“你住得不顺心,就回行宫。”
邰谙窈眨了眨眼,她心底没觉得不高兴了,她握住某人的手,低下脸,闷声道:
“很晚了,不想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