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148 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许是心中藏着膈应,邰谙窈其实没有睡得好,翌日她难得起了个早,时瑾初心领神会,早膳都没用,领着她离开了城主府。

将城主府抛在身后,马车轱辘碾在路上,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邰谙窈恹恹地趴在位置上,她歪着身子,脸颊蹭在时瑾初的肩膀上,困倦得直打哈欠,时瑾初一手搂住她的腰肢,防止她被颠掉下去,与此同时,垂眸低声问她:

“饿不饿?”

邰谙窈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听出时瑾初话中在外用膳的意思,不由得提起些许精神,她也不想那么早地回行宫。

这衢州最出名的酒楼自然是烟雨楼,位置临近绫波湖,二楼楹窗一开,仿佛就能将江南青烟景色一览无余,邰谙窈杏眸都灼亮了些,她说:

“我没上京前,最是喜欢烟雨楼的杏花酥,香酥软绵,表姐但凡出府时,总会替我带上一包。”

经过昨日一事,邰谙窈长了个记性,她半个字没提起陈远川。

省得某个人又犯小心眼。

时瑾初不知道她心底的腹诽,但昨日还一口一个表哥的人今日转口就是表姐,他哪里能不知道猫腻?

时瑾初仿若什么都没听出来,他也觉得这烟雨楼三个字有些耳熟,时瑾初敲了敲马车的门槛,对外报出烟雨楼的名字,很快马车调头而行。

马车要去烟雨楼,就得穿过坊市,坊市已经开了,行人来来往往,渐渐热闹起来。

邰谙窈悄悄掀开提花帘的一角,她忍不住地朝外看去,眸中不自然地透出些许向往和期待之色。

她往年常待在府中,即使在衢州待了十余年,其实根本不曾出来过几次。

她身体不好,即使出来了,怕被人冲撞,也是不肯给她下马车的,她被困在宅中,被困在马车中,从热闹中匆匆而过,唯独的一次,还是陈远川不忍见她失望,领着她在外走了走。

但那一次,也没什么好结果。

邰谙窈低垂着眼眸,眸色渐渐地黯淡下来。

马车在烟雨楼前停了下来,时瑾初和邰谙窈一起下了马车,时瑾初望着记忆中出现过数次的地点,他终于恍然,为何会觉得烟雨楼的名字熟悉。

他第一次遇见女子时,就是处于烟雨楼的二楼。

时瑾初的眸色不着痕迹地稍闪,下一刻,他若无其事地问:

“杳杳往日经常来这里?”

言,邰谙窈哭笑不得,她否认:“怎么会。”

邰谙窈回忆着往日,然后摇了摇头,她声音很轻道:

“我只来过一次。”

她喜欢烟雨楼的糕点,但身体原因,舅母从不许她在外饮食,她惯来乖巧,但被禁锢都久了,难免会偶尔生出些许跃跃欲试,总觉得轻微地尝试一下不会有问题。

也是那一次,陈远川于心不忍,最终还是领着她踏入了烟雨楼。

她只叛逆了那么一次,但结果证明舅母是对的,她对自己不够有自知之明。

那一日,她刚回到府中,就上吐下泻,惊得阖府上下都不得安宁,唯一的庆幸之处就是她不曾发病。

从那日后,邰谙窈再没有贪图过口腹之需。

被否认,时瑾初眼中闪过意外,待听清女子的话后,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时瑾初从未想过,她往年的身体居然会差到那般地步。

而能将女子好好地养大,甚至在她入宫时,其实病症早就消失,唯剩了点心理的后遗症,足可见陈家对她的用心。

忽然,时瑾初意识到什么,他骤然一顿,垂眸望向女子:

“那是你唯一一次来烟雨楼?”

邰谙窈不知道他为何反应这么大,不明所以地点头。

时瑾初见她点头,骤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在心中,他许久不能言语。

他如今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那次南巡,凡是他早一日或者晚一日,他都不会遇见她。

偏他来衢州那一日,偏她难得出府那一日。

何止是机缘巧合。

他站立了许久,邰谙窈不解,拉了一下他,疑惑:

“怎么了?”

时瑾初回神,他再望向女子时,眸色渐渐变得晦涩不明,许久,他低声:“我没事。”

邰谙窈半信半疑。

忽然,他喊了她一声,好像藏了许多的情绪:“杳杳。”

邰谙窈不解,她还是乖顺地应了声。

有人扣紧了她的手,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声问:

“要不要换一家?”

他想起她说她难得出来一趟,却在回府后差点病了一场,时瑾初担心她会觉得心底有阴影。

邰谙窈一顿,她低下头,轻声道:

“不用。”

她说:“我早好了。”

她也说不清是何时有了这种感觉,她应该再也不会

发病了。

*******

邰谙窈是在傍晚时分回到行宫的,彼时,日色还没有彻底落下,夕阳余晖印在天际。

周修容得到消息就跑来了兴庆宫,她哀怨道:

“我昨日来寻你去泡温泉,才知道你和皇上一起出宫去了。”

她本来寻思着邰谙窈怕马,她也就忍痛舍掉去骑马的乐趣,陪着邰谙窈泡个温泉也是好的,总归两人相伴,不会觉得无聊。

可惜,她来晚了一步。

昨日二人未归的消息传来后,不知惹得多少羡慕嫉恨,她转了一圈后,听了太多的酸言酸语,最终受不了地回了宫殿。

邰谙窈正抱着启儿,闻言,她有些惊愕:

“一起泡温泉?”

周修容纳闷:“都是女子,有什么的。”

邰谙窈想了想两人坦诚相待,不由得打了颤,忙不迭地摇头:

“还是不必了。

等送走了周修容,秋鸣才和邰谙窈禀报了一件事:“今日有人来拜见娘娘,但娘娘不在,奴婢只好让她回去了。”

秋鸣昨日留在了行宫,她知道衢州是娘娘和绥锦的故乡,难得回衢州的机会,秋鸣很是主动地留下看守宫殿。

邰谙窈不解:

“是谁?”

秋鸣:“她自称是都尉府的少夫人。”

邰谙窈一听立即知道来人是谁,绥锦也惊讶:“是表姑娘。”

邰谙窈当即吩咐道:

“明日她若再来,直接请她进来就是。”

翌日,快要午后,邰谙窈才回到殿内乘凉,就听见外间一阵动静,秋鸣快步进来:

“娘娘,是乔夫人来了。”

乔夫人,也就是陈媛茹,邰谙窈的表姐。

邰谙窈从软塌上直起了身子,她腰肢轻轻一抬,整个人就坐了起来,人还有点乏意,珠帘已经被人掀开,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踏进来,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一进来就福身:

“臣妇见过娘娘,娘娘安康。”

她手中还牵着一个稚童,约是五岁左右。

邰谙窈让她起身,结果自己刚站起来,就觉得腿上扑上来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瞧,就见那稚童抱着她的腿,黑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仰头喊道:“姨母!”

陈媛茹一惊:

“舟儿,回来!”

陈媛茹被吓了一跳,她这位表妹如今位高权重,

陈媛茹很清楚,亲近是一回事,但两人相处间也得要注意分寸。

而且,在陈媛茹的印象中,她这位表妹惯来身娇体弱,她真怕舟儿把她这位表妹冲撞出什么来。

她一喊,小人立时松了手,无措地回头看了看,又仰起头看了看。

邰谙窈蹲下身子,她搂住小人,忍不住道:

“咱们舟儿都已经这般大了。”

见她没在意,陈媛茹才松了口气,她任由邰谙窈抱着舟儿,掩住唇笑着道:“娘娘刚离开衢州的那一段时间,他日日盼着回外祖家找您,好生哭闹了一段时间。”

邰谙窈也抿出一抹笑,她是信陈媛茹这番话的。

当年在衢州时,舟儿刚学会走路说话,只要一回陈家,就总是缠着她。

但小儿忘性大,她是不信舟儿时隔三年,还能记得她是他姨母。

必然有人提醒了他。

不过,人和人的相处,如果万事都斤斤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邰谙窈逗弄了一番舟儿,让嬷嬷把启儿也抱了来,陈媛茹拉着舟儿很是规矩地福身行礼,舟儿探头望着襁褓,一脸的好奇。

邰谙窈让绥锦带着舟儿过去,陪着启儿玩闹,此时,宫人也端着茶水进来。

邰谙窈好奇地问:

“表姐怎么来了?”

陈媛茹笑着道:“昨日听兄长说在秋明寺遇见了娘娘,想起臣妇和娘娘也数年不见,便特意来拜见娘娘。”

话落,她像是觉得头疼,无奈道:

“顺带领着这皮猴来看望娘娘。”

邰谙窈听她语气,再见她神色,意识到陈媛茹当真只是来和她叙旧,但她看向和启儿一起玩闹的舟儿,心底隐约明白了什么。

但邰谙窈没有阻拦,启儿年岁大一点的时候,总是要选伴读的。

舟儿或许是个合适的人选。

忽然,一阵风刮过,吹开了楹窗,清风拂过水面再吹进来,透着一股凉意斐然。

邰谙窈一转头,就见楹窗上站立了一只白色鹦鹉,邰谙窈愕然,她朝外看去,没瞧见宫人,轻点了点白鹦鹉的脑袋:

“你怎么跑过来了。”

白鹦鹉看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转过身,继续懒洋洋地窝着,脖子缩进去,像是要睡着一样。

秋鸣也扭过头,惊讶:“白主子怎么飞过来了?”

要知道,这位白主子高傲得紧,除了皇上,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

陈媛茹望着那只白鹦鹉,也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她道:

“这是娘娘养的鹦鹉么?”

邰谙窈摇头,否认:“是皇上养的。”

陈媛茹讶然,随后,她掩住唇,笑声揶揄道:

“那皇上和娘娘倒也真是心有灵犀。”

什么?

邰谙窈听得一脸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