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京城之行2
江陵与京城相距甚远,景黎体谅贺枕书带崽来这一趟很不容易，赶在对方到达京城之前就拟定好了所有行程，极尽地主之谊,带着对方一家三口在京城痛痛快快玩了好几天。
不过，虽然景黎自认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但这趟京城之行也并非事事顺利。
中间其实出过一个小插曲。
事情的起因,是三个小崽子某天在街上走丢了。
说走丢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三个小崽子并非独自出门，而是带着好几名郡主府的侍卫，还有阿七贴身保护。
京城人多,几岁的小崽子又正是贪玩的时候,每每上了街就到处撒欢,景黎和秦昭其实已经习惯家里那两个小崽子在街上与他们走散。倒不是二人心大，只是他家那两个崽毕竟不是寻常人,两条小锦鲤的福运加在一块,就算在街上走丢了也能自己莫名其妙地找回家来。
何况,每次出门都有阿七在旁跟着,不至于真的迷路遇上危险。
考虑到小树苗年纪还小,又只是个普通孩子,景黎这回带他们出门时,特意点了好几名侍卫跟着,也叮嘱过阿七要好生照看对方。
因此，在最初发现三个小崽子不见的时候,景黎其实一点也不慌，还不紧不慢安慰贺枕书他们定是跑去了别的地方玩,不必太过着急。
是直到黄昏将至,一行人回到府上,却发现三个崽连带跟着他们的侍卫皆不见了踪影，才开始慌乱起来。
彼时，秦昭去了内阁与大臣议事未归，景黎年纪比贺枕书和裴长临大一些，却是三个人里最沉不住气的，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阿黎哥哥别急。”贺枕书还算冷静，宽慰道，“有那么多人跟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先派人去找找吧。”
“对……有阿七在呢，阿七功夫很厉害的，肯定不会有事。”
景黎红着眼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来人，去把少爷和小姐找回来，都去找！”
贺枕书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三个小崽子是在最热闹的市集与他们走散的，那时他们身边有许多侍卫跟着，几乎没有人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三个小崽子连带着那么多侍卫一起绑走。
况且，景黎那两个崽可是当朝首辅的子女，天子脚下，谁有胆量动他们？
多半是没什么事的。
贺枕书原是这么想的，可没过多久，一张纸条忽然被送到了郡主府。
那纸面精美华贵，上头只写了一行字。
——“孩子在我手上。”.
郡主府这头急得一团乱，另一边，本应失踪的三个小崽子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眼巴巴地望着面前满满一大桌糕点。
一袭黑色锦袍的青年坐在他们身旁，笑意盈盈：“如何，想吃吗？”
三个小崽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年纪最大的小鱼崽率先开了口：“想。”
“你这小子，平时都吃朕那么多糕点了，忍忍。”
青年低哼一声，顺手在小鱼崽脸颊上捏了一把，又转而看向在场最小的那个孩子：“你叫小树苗，对吧？”
小树苗长到四岁，还从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看起来都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双眼几乎要落到那一个个精美的碗碟里。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青年是在与他说话，礼貌地点点头：“是哒，伯伯你是谁呀？”
青年默然片刻，竟有些怅然：“……
原来朕已经是会被称作伯伯的年纪了吗？”
小鱼崽轻轻扯了下小树苗的衣袖，低声提醒：“他是陛下，不可以叫伯伯，要叫陛下哦。”
小树苗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理解这个词代表了什么，但还是乖乖道：“陛下好。”
“好乖……”小树苗这模样可爱得要命，祁瑄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树苗饿了吗？”
小树苗：“饿啦……”
他们下午直接从街上被人带来宫里，到现在时辰已近黄昏，自然是会饿的。
祁瑄微笑起来，温声道：“你帮伯伯一个忙，这一大桌糕点伯伯都送给你，好不好呀？”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通体木制的物件，似乎是用好几块木条彼此拼接而成，内部中空，里头卡着一个可活动的铁球。
“看到里面这个铁球了吗？”祁瑄把东西放到小树苗面前，正色道，“你将这东西拆开，取出铁球，再将它还原……只要能做到，这一桌糕点都是你们的。”
小树苗看着那个被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玩意，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摇摇头：“可是爹爹说过，不可以乱拆别人家的东西。”
“你爹爹说的，应当是不可以拆秦伯伯家的东西吧。”祁瑄温声细语地哄，“朕家里的东西没关系哦，可以随便拆。”
小树苗仍然有些犹豫，他身边的小小鱼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大声道：“我来试试！”
她将东西拿到手里，手指伸进木条间的缝隙中用力掰动，木条却是纹丝不动。
小小鱼气馁地叹了口气，将东西递给小鱼崽，后者使劲浑身解数，同样没能让木条挪动半分。
祁瑄含笑看着那两个小崽子，又转头看向小树苗：“你的小伙伴都努力过咯，你不为了他们试试吗？”
小树苗犹豫地皱起了眉头。
凉亭外，郡主府的侍卫们一个个皆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唯有阿七还在努力护崽：“陛下，小树苗年纪还小，您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什么叫为难，朕哪里为难他们了？”祁瑄不悦道，“说得好像朕是那等拐带孩子的恶人似的……”
阿七默然片刻，心道您不由分说把三个孩子从街上带来，还不让他给府上传个消息，与拐带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虽说陛下已经答应会传信回郡主府，但以对方的恶趣味，还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阿七心里苦，还想再劝，却听小树苗小声道：“那我试试吧……”.
四个爹气势汹汹找进宫时，当今圣上已经在御花园中等待许久。
被还原的木头小玩具摆在桌上，青年把玩着那枚小小的铁球，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惊喜笑意。
四人被内侍领着来到御花园，秦昭大步走在最前头，止了小太监要通传的动作，淡淡唤了声：“阿瑄。”
祁瑄浑身一抖，险些把铁球落到地上。
自从秦昭通过科举重新入朝做官，便一直以寻常君臣身份与祁瑄相处，态度尊敬无比。
祁瑄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见对方用这种语气喊他了。
少年时期被这人扔在院子里哭到近乎昏厥的记忆卷土重来，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小皇帝顿时怂了，拘谨地站起身来：“秦、秦大人来啦……”
秦昭冷声问：“我孩子呢？”
“在、在我寝宫呢。”祁瑄连自称都不敢用了，老老实实回答，“他们吃饱玩累了，我……我就让人
带着回寝宫歇着。”
秦昭：“带路。”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往寝宫去。
景黎方才被吓得够呛，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生气道：“阿瑄，你干嘛忽然把孩子带进宫来，还不告诉我们！”
“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嘛……”祁瑄偷瞄了眼走在最前面的秦昭，小声道，“我给你们传信了呀。”
景黎：“你那信看着像勒索信似的！”
“开个玩笑嘛……”祁瑄道，“反正秦大人肯定一看字迹就能认出是我。”
景黎冷哼一声：“小书也猜到了。”
祁瑄：“诶？”
贺枕书跟在他们身边，悠悠道：“勒索信的目的大多是威胁，从而换取利益，信中不可能不写明想勒索之物。还有，绑匪不可能用那么好的纸。”
祁瑄赞许地看向他：“聪明！”
“小书是吧，听说你在江陵府学读书，有没有兴趣来国子监，朝廷就缺你这样的——”
秦昭适时回头一瞥，祁瑄顿时闭了嘴。
“所以，陛下究竟为何要将孩子们带来宫里？”裴长临将话题拉了回来。
祁瑄重新从怀里摸出了那木制小玩具，以及被小树苗亲手取出的小铁球：“因为这个。”
“这东西是朕偶然得到的，在此之前，朕召集了工部上百名官员、工匠，让他们尝试解开此物。”祁瑄顿了顿，“你们知道共有几人解开吗？”
众人都没搭腔，祁瑄主动说出了答案：“五人！”
“偌大一个工部，除开那些文职官员，工匠少说也有六七十人。可是，竟然只有五人解开了这东西！五人！”祁瑄痛心疾首，“而且，那五个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都快四十了。”
祁瑄重重叹了口气，哀叹道：“所以，你们明白朕苦工部那群饭桶多久了吗？明白朝廷现在有多缺人才吗？明白朕听说小树苗在工匠一途极有天赋，心里有多激动吗？！”
“不明白。”裴长临收回目光，“这东西我三岁就能解开。”
祁瑄：“………………”
万籁俱寂下，祁瑄默默将那小铁球揣回怀里，愤然道：“那你又不来做官！”
他用力揉了把脸，恢复了以往的神态自若：“总之呢，朕就是想确认一下。现在看来，小树苗的确很聪明，未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他拍了拍裴长临的肩膀吗，郑重道：“裴公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他啊！”
裴长临与贺枕书对视一眼，低低应了声：“是。”
小树苗年纪还小，他们其实还没有讨论过关于孩子的未来。
两人都不是会逼迫孩子的类型，现在的他们，只希望小树苗能开开心心地长大，至于未来如何，待他长大后自然会做出选择。
不过，就像当今圣上不会强迫裴长临来京城一样，如果小树苗长大后并无入朝为官的意愿，相信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于他。
毕竟，就算不做官，也没影响裴长临和钟钧为朝廷做事。
想到前不久刚从京城送去江陵营造司，指名要裴长临和钟钧参与的木制轨道建造方案，裴长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小皇帝领着四人到了寝宫。
天子寝宫自是富丽堂皇，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大殿内，三个崽正躺在铺着松软绒毯的小榻上。小小鱼抱着小树苗，小鱼崽又抱着弟弟妹妹，三个崽都睡得正熟。
小树苗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与爹爹们走散这么久，贺枕书心中也是有些担忧的。
直到现在看见小崽子安然无恙，他才终于放心下来。
贺枕书走到小榻边，捡起落在地上的绒毯想给三个崽裹上，忽然看见地上散落了些许木屑，动作一顿。
“看吧，朕都说了，孩子们都好好的。”他们身后，祁瑄走到一旁的座椅边，“有什么可担心的，朕又不会欺负他们……”
贺枕书意识到了什么，仓惶开口：“等——”
哗啦——！
外表看上去与原本并无差异的座椅，在当今圣上坐上去的瞬间四分五裂，青年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小太监的尖锐爆鸣顿时贯穿了整个大殿：“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其实小树苗只拆了一把椅子，正好就是小皇帝坐的这把。
小鱼：你以为锦鲤debuff是和你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