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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内一片寂静。
叶浔神色很冷,看着掌心触感微凉的金色钢笔,钢笔被他丢开的前一秒,路易制止他的动作,他的手指轻轻压在叶浔的掌心,笑意不减:“拿着。”
“你旁边的这位朋友,”叶浔终于再次抬起头,难掩厌烦地看向他,路易轻笑道:“私下可有不少人盯着他。”
一旁的薛从涛还在手忙脚乱的摁灭手机屏幕。
叶浔很轻地收回视线。
路易道:“作为交换钢笔的附加条件,这个五月,我会让他安稳度过。”
“……”
沉默中。
他看见叶浔盯着钢笔看了几秒,莫名的,叶浔的情绪好像淡了下来,低垂着眼睛,没有再看他,只是将钢笔推给薛从涛。
“要交换,就交换的彻底一点。”
薛从涛反应的很快,立刻接过钢笔别到胸前:“是的,路易,很荣幸能和你交换钢笔。”
静水般柔和的笑意藏于眼底,带着几分莫名的餍足,路易笑着起身,堪称温和地对薛从涛点了点头,说了句不客气,接着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关上的同时。
身边人影绰绰。
跟在他左右的男生低声讨论起五月份的计划事项。
“少主,刚得到的消息,费氏拦截了五艘货轮。”
脸上笑意淡去,路易嗯了声,“还有吗?”
“……费氏似乎还想和福尔曼市政达成合作。”
这一次,路易沉默的时间更久。
跟在路易身边多年,作为他的左膀右臂长大,几个男生都清楚路易愠怒时的表现,为福尔曼这座城市付出不小的心血,听到这样的坏消息,路易必然会做出精准有力的回击。
可很奇怪的,路易只是沉默,而非发出指示。
他深绿色的眼睛一丝笑意也无,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在盯着不远处的人。
圆桌附近恢复了热闹,人群重新开始走动,薛从涛也摘下钢笔滔滔不绝,叶浔朝向天光,背靠柔软的椅背,微微颔首,听着薛从涛说话,几缕碎发挡住了镜框,使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出神。
沉沉云层压着他的肩膀。
挥不散的阴云聚拢。
他像坐在半明半暗的灰色分界线上。
显得恹恹。
“少主……?”
电梯彻底在眼前关合。
看着门
上自己的倒影,路易静了许久,缓缓道:“……费氏,可以解决了。”
几名男生专注的侧耳倾听。
又是一阵长久的、仿佛心不在焉的沉默,路易忽然没头没尾的问:“我给他的钢笔,有问题吗?”
几名男生猝不及防:“……?”
保镖习以为常地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几人反应。
“当然没有问题,”反应过来,为首的男生说,“您愿意庇护他
和他的朋友,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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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想了想,继续笃定地点头:“是的,少主。”
“五月很混乱,见识过那群三年级学生的作为,他会明白您的善意——何况,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爱特权。”
*
校园氛围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转变,最明显的感受,便是上课下课途中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三年级的学生们出来走动。
白鸽也因此开放了五月分支,所有消息在此汇总,以免一些不知名同学误入某些现场,引火烧身。
在涉及自己利益的大事面前,同学们出奇的团结。
-【今晚五点半以后不要去小礼堂,三年级在里面开派对。】
-【明天一整天都不要去新图书馆,据说三年级有人找管理员拿了新图书馆的钥匙,要在里面开秘密聚会。】
-【图书馆……怎么连这个地方都被他们三年级占了,以前不都是占老图书馆的吗……】
-【有没有人能说清楚一点,五月到底什么情况——ps:我是新生pps:今天不才到四月底吗?】
-【隔壁有人开了五月注意事项,自己去看】
-【圣德尔历年五月守则】
校报社小编木木:【一学年即将结束,三年级的学生们即将离校,因此学院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息。但在这期间,部分学生群体也会发生冲突,同学之间、不同年级之间甚至利益联盟之间,都需要用特殊手段达成和解。保证学院事学院了。】
-【普通学生们只需要记住,一、时刻关注论坛更新的聚会地点,避免踏足混乱现场;】
-【一、即便误入现场,或者被临时发生的事情无辜波及,要降低存在感,少说话、少动作,老老实实站在角落围观即可】
-
【三、五月并非群体秩序混乱,部分场所,比如教室和宿舍是绝对安全的,普通学生上完课少在学院闲逛,回寝室休息即可(此处不包含乐子人)】
-【四、如果你有极其显赫的家世,或者一位强大的庇护者,以上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尽可以在学院横着走】
-【最后再说一下,历年来混乱五月不是从五月一日开始,同时,也不意味着五月三十一日一切就会结束,或许提前、或许延长。】
-【一切,全看那几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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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下午,体育老师因为周五要飞去迦蓝开会,于是临时发送邮件要求同学们来上课。
叶浔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帽檐下碎发乌黑,室内冷气开得很低,他穿行过一群倚靠着墙壁有说有笑的人群,幸灾乐祸的言辞依然清晰入耳。
“听说三年级那个江迪,前几天在食堂借着推荐信丢了的机会,把班里不少人都整了一顿。”
“你居然没听说过后续吗?”
“什么后续?”
“被他整的那群人里有个男生好像傍上了人——总之,江
迪现在自顾不暇,不仅推荐信丢了,前几天宴会上还被人踹进泳池,在泳池里面泡了十多分钟。”
“老天,早知道那场宴会我就去了,下次有这种热闹我一定要去看!”
另一群围在一起的学生也在叽叽喳喳,他们话里同样在讨论近期学校的热门事件,“三年级的特优生……”
“主动把一年级几个新生骗去小礼堂……”
“那几个特优生生气也没办法,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喝完一瓶酒,要么当一个月的跑腿——”
各色声音嘈杂、扭曲、混乱。
有暗含打量的目光从叶浔脸上划过,周遭声音混合成一条幽黑泥泞的河流,叶浔走在岸边,懒得给与关注。
他微垂着眼睛,神色冷淡,显得漠不关心。
“有些人就是比我们舒服……”
是意味不明地窃语声,“肯定不用像我们这样提心吊胆咯。”
叶浔停下脚步,直直朝说话的男生看过去,男生吊儿郎当地撇着嘴,正靠着同伴的肩膀,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没什么情绪,只是一片乌沉。
像是随意投来。
很快又收回,平静地离开。
“他那是什么眼神,完了,他会不会跟纪彻告状——”
同伴拍了下他的肩膀,“他
赢了游戏换来的筹码,名正言顺。你也可以去傅启泽的宴会上玩牌。朱利安现在可无聊着呢。”
不论聚会、游戏还是宴会,都是权力博弈的客体。赢了游戏或赌局的一方即为胜利者,在圣德尔,任何人都有一线翻盘的机会。
男生张了张口,还是安静了下来。
——他的生存环境正常,不需要用这种风险极高的方式为自己谋利益,何况,傅启泽那个疯子,谁知道输了后会提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
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同学们各自向中心聚集,听老师说今天的安排,“依然自由组队,训练接发球,周五下午大家就不用来了,今天可以提前十分钟左右放学……”
“……”
一整节课,叶浔都待在角落安静练习。
下课前体育老师叫住他,让他帮忙把几把公用网球拍送去一楼办公室。
“我办公室里还有剩余的网球,正适合你用,你记得带走。”老师笑道,“你现在接球掌握的很不错,多练练发球,平时没事也可以来网球馆练习。”
叶浔道了谢,抱起三把球拍上楼。
第一次来网球馆一楼,半露天走廊空荡宽阔,廊檐滴着水珠,天阴沉沉的,到处灰濛一片。
有冷风吹起了网球服。
叶浔压了压帽檐,找到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将球拍放进去,走出办公室不远,他看见对面游泳馆外几道徘徊的人影。
游泳馆一楼一群学生聚集着,应该也是来上课,被门口几个男生拦下,说了句什么,便忙不迭离开。
目光上移。
拐过拐角,叶浔看见了一扇透明大
窗。
窗后没有开灯,游泳池偌大开阔,里面站着寥寥几道人影,为首的男生散漫地坐在太阳椅上,胳膊闲闲搭着膝盖,半俯着身、低头看着泳池里起伏的人影。
另一道人影则斜倚着窗户后的栏杆,身量修长挺拔,如同置身事外,更像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叶浔没有多看。
他已经知道对面在发生什么。
游泳馆同样是半露天走廊,窗户没有拉开,两道被人群或簇拥、或有意避开的人影似有所觉,同时侧头看来——
“……”
“挺会装啊。”游泳馆内,站在泳池里的男生露出求饶的表情,水声阵阵,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噪音,只敢默默惊恐的流着眼泪。
发出嗤笑的男生站在岸边,眼神阴狠,半长的棕发被
他扎成马尾,他盯着男生,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机:“一边吊着我妹妹,一边在学院里谈男朋友,你找死吗?”
泳池瞬间切换模式。
一阵阵翻滚的浪花卷起,男生被呛得疯狂咳嗽起来,挣扎着求饶:“我错了,科林斯,我真的错了……我会和你妹妹说清楚……我会的!”
岸上有人抛下去一个泳圈。
男生如获至宝,死死攀着泳圈,大口急促喘息着。
水浪仍未停止,波涛汹涌,科林斯带着几分厌恶的收回视线,不再理会身后可怜的哀求。
转过头,他发现纪彻和傅启泽都站在窗边,似乎在看着对面的网球馆,“阿彻,启泽,多谢你们帮我这个忙。”
他一脸晦气的靠近,搭住两人的肩膀,“早知道我妹妹背着我谈这么个混蛋,我就连她一块收拾了。”
那道身影已经从视野中消失,纪彻嗯了声,拿出手机。傅启泽依然撑着扶手,目光追寻着叶浔远去,一直看着叶浔走出网球馆,并且换回了平日里的制服。
他轻挑了下眉,眼底却满是笑意,漫不经心地:“收拾完了?”
“差不多。”科林斯疑惑,“你们两个一直在看什么呢。”
纪彻道:“先管好你的人。”
科林斯下意识转头,顿时露出恼怒地表情,“你给谁打电话呢……你再敢跟我妹妹联系一个试试——你个混球,我今天弄死你!”
他撸起袖子急匆匆远去。
傅启泽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像是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他开始察觉到不对,神色慢慢冷了下来:“叶浔怎么在这?谁带他来的。”
纪彻看着手机,“体育课调课。他来上课。”
傅启泽一顿,忽然问:“我记得他不喜欢?”
纪彻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两道同样高大的身影对立,虽然神情都很平静,眼底情绪却各自不明,“嗯,所以,不要再让这些事情发生在他眼前。”
“啊……”傅启泽点头,饶有兴趣道,“就像你曾经举办的猫鼠游戏一样。”
纪彻语气很淡,修瘦的指骨合上手机,“是像你曾经在游泳馆五楼,对他做过的事。”
傅启泽笑吟吟地表情倏尔僵住。
纪彻看他一眼:“不记得了?”
傅启泽:“……”
不过短短半年,曾经的叶浔也被迫在泳池内沉浮,在猫鼠游戏里挣扎。
黯淡天
光倾斜,两人尽数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直到科林斯摁头解决了蜷缩在水里不敢上岸的男生,一脸烦躁的走来,叫上他们去吃饭。
“不去了,”傅启泽缓缓直起身,浅金色眼底一片冷意,显得兴致不高,“有事。”
科林斯:“阿彻,你呢?”
纪彻靠着栏杆,他的视线再次从窗外收回,道:“我也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