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宴西骤然一怔。
他眼神近乎狂热地扫过陆菀菀,正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道尖厉的声音打断——
“不可能!是你们偏心,不惜挖出孟家先祖尸骨来为孟菀菀开脱,明明我才是你们亲女儿、亲妹妹啊!我耳后的胎记也是证据!”
“真相如何,便一起去顺天府断个分明吧。”陆淼道。
曾淑慧等重要证人还关押在顺天府,且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滴骨验亲时,当然是旁观的外人越多,越能最快洗刷从前的谣言。
“大哥,带上祖父尸骨,我们走。”
“诶!”
陆长风连忙抱起锦盒。
陆大嫂小心翼翼地护在他周围:“慢点,别摔了咱祖父。”
谢宴西闭了闭眼。
现在的形势根本说不了什么正事。
他眼神凉凉扫过孟婉:“护着陆老太爷的尸骨,去顺天府。”
“是!”
成风亲自守去陆长风身侧。
“等等——”族长顾忌着陆太傅,还在犹豫要不要拦着。
陆淼含笑回头:“父亲骤然遭逢巨变,心志难免不清,但他素来疼爱小妹,定然更想知道真相,如此,也算对得起祖父在天之灵了。”
对上她不容置疑的眼神,族长只能苦笑:“……世子妃说的是。”
陆太傅被安置在祖宅里继续晕着,剩下人倾巢出动。
即使孟婉和宋临再不愿意,都被押上了马车。
陆氏不少人都好奇真相,竟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出门他们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围了三层金甲长枪的东厂侍卫,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菀菀。”文安县主迎面走来,担心地道,“你……没事吧?虽然被除族,但你亲生父亲有功名在身,也算是耕读之家,听说他已来京城,我给你置办个宅子,你带他——”
“菀菀就是我陆家女儿。”陆母不悦地扫过她,“就差滴骨验亲了!”
“当年我亲手换回来的妹妹呢。”陆长风也插嘴。
文安县主脸色骤然难看下来,甚至未曾顾及到自己一向经营的善良形象。
她双手紧紧攥起,几乎不敢相信。
陆菀菀笑看了她精彩的脸色一眼,上马车离开。
文安县主无视众人看向她时狐疑的打量,咬牙跟上。
一连数辆马车驶开,出发地与目的地还都一致,很快就引起京城人的注意,见是陆府马车,不少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竟都跟上了。
……
顺天府。
宋临、曾淑慧与曾家人都已经被带来堂内,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
陆菀菀一进门,就有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一道是曾淑慧,一道是孟秀才。
孟秀才有些局促,慈爱热切的眼神却止不住往陆菀菀身上扫。
可当他看到后头进来的孟婉时,脸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看什么看!”孟婉对孟秀才是有些父女之情的,毕竟这是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人,可现在事情的反转叫她慌乱不已,对孟秀才也没了耐心。
她狠狠瞪着他们夫妻:“若非你们,我不会吃苦受罪十七年!我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陆家千金,被万千宠爱!”
陆大嫂嗤笑一声:“还做梦呢?”
见孟秀才等人还云里雾里,陆长风看向曾淑慧:“还记得我么?当年你与我母亲一同生产,我陪同在我母亲身侧。”
曾淑慧小心应是。
“你换女之时,我旁观一切。”
曾淑慧震惊抬头,心忽然怦怦跳了起来。
陆长风低头看她:“你抱走了我小妹,将自己女儿放在了我母亲身边,我看见后,抱着你女儿跟出去,将我小妹又换了回来。”
曾淑慧猛然睁大眼睛,似乎是太过意外又不可接受,她眼睛都凸了出来,死死盯着陆长风。
“你、你……”她双唇直颤,“你说什么?”
陆长风却没回答,忽然提起了旁的:“你住在东屋,床靠北墙放,床头还摆着你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粉色布料,旁边是一双小虎头鞋。”
曾淑慧额头青筋暴起。
十七年前那一日对她太过重要,以至于她从未忘记过,夜里难眠时总要回味,东屋里有什么,她记忆犹新。
除了那一回换孩子,她月子期间从没有出过门,陆长风也从没有进去过,除非……除非他真的尾随她,在她回房后晕过去的时间里。
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猛地看向孟婉,身体都颤抖起来。
陆长风道:“你藏起来的那块襁褓,并非你亲生女儿的襁褓,你亲生女儿……就在你身边啊。”
曾淑慧恍然一震,几乎快晕过去。
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又柔软的布料,女儿被包裹在里头,一看就知道十分舒服。
她想叫女儿一辈子都能这么舒服。
那一瞬间,她起了念头。
孟婉根本不愿意相信,红着脸和眼极力反驳着。
顺天府和外头的百姓也被这真相震惊到了,面面相觑中还多了不少热切的八卦意味。
这陆家的真假千金……真是一波三折啊。
更震惊的是曾家人和孟秀才,他们看着孟婉和陆菀菀,几乎快要迷幻了。
“多说无益,真相到底如何,便请祖父的尸骨来验证吧。”陆淼说道。
陆长风连忙打开锦盒。
他还带来了林院判,年纪一大把还颠簸一路的老院判面容憔悴地公开作证。
顺天府尹忙叫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婉婉,不用担心。”宋临胸有成竹地安慰孟婉,“他们徒劳挣扎,你就配合一下吧。”
他压根儿就没信这所谓的真相,陆长风此人就跟陆太傅一样,在政事上脑子很够用,但在生活里压根儿就没心眼,他不信陆长风五岁时就能干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来。
怕是陆菀菀心有不甘,撺掇着他来演这一场戏。
叫他们心服口服也好。
孟婉被他安慰的有了些底气。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陆菀菀与孟婉分别滴了血在那截尸骨上面。
众人下意识屏息等待。
陆菀菀也死死盯着自己那道血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这是她前世并未等到的救赎。
片刻后,血渗进去了。
“菀菀,你就是我的女儿!”陆母抱着她直哭,“我们就是亲母女啊……我可怜的孩子……”
只要一想起这几日陆菀菀受了多少委屈嘲讽,她就心疼得要命。
陆大嫂等人也十分激动。
文安县主不死心地上前去看,半晌后,她指甲深深嵌入尸骨里,指缝隐约有了血色。
孟婉这边的景象正截然相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尸骨上滑落,并未渗入的血,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陆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