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的环形灯将江归远的面容映得冷白如霜，暖气裹挟着香根草尾调拂过鼻尖时，阮若盈踩着十厘米红底鞋的脚步声已横跨半个演播厅。
"铛——"化妆刷跌进化妆盘。
化妆师识趣地退到房间外。
阮若盈斜倚着移动衣架，新做的水晶甲轻叩金属横杆：“姚姚要结婚了，怕你不知道，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她故意加重“婚礼”二字的尾音，满意地看着镜中男人睫毛骤颤的涟漪。
散粉在空中凝成细雾，江归远转椅的声响刺破凝固的空气。
他后仰时露出冷白皮包裹的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是要把某些哽住喉咙的东西生吞下去。
与江归远相识多年，阮若盈最喜欢看江归远吃瘪的模样。
“江老师当初毅然转身的时候……”阮若盈忽然倾身，“该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人家心口的朱砂痣吧？”
阮若盈笑得十分风流：“要我说啊，某些人的算盘彻底落空了。”
“按照她的脾气，恨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一直想着你？”
江归远下颌线绷紧，手背青筋暴起，体内休眠的岩浆正在皮下暴走，似是要找到一个可以爆发的出口。
阮若盈则见好就收，对人冷嘲热讽一番后如愿见到自己想见的，施施然踩着高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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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姚先是闻到一股湿咸的海风，紧接着感受到海风轻抚面颊，她朦胧中睁开双眼，看见乳白色的窗纱在风中化成清晨薄雾。
她翻了个身，盯着眼前的天花板发呆。
好半天才回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京都了。
由于她力挺的《音浪巅峰》取得巨大成绩，旗下艺人又大火，连带着公司股价翻了三番，狠狠打了施家旁支好些质疑的人的脸。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即刻订了张前往海边的机票，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小施总。”
一个光裸上身、只围着围裙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蛋。
施姚侧头，看着陈阳走到床边，先将盘子放下，又坐上床，十分熟练地将她从被子里捞起来。
明明自己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连平常打理精致的发型都翘了几根，如今却还需要叫自己起床。
施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陈阳正将盘子里的煎蛋切碎，一脸莫名：“笑什么？”
施姚笑得幅度更大：“没什么啊。”
视线却从他的脸上移，缓缓停在他不听话的呆毛上。
陈阳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施姚的嘲笑：“好啊你，居然嘲笑我！”
“平日里精致的大明星，怎么私底下连头发都不梳？”施姚继续调侃。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陈阳幽怨地瞥了眼施姚，“是谁大清早说自己饿了，让我去做早餐，结果自己还睡着了……”
施姚理直气壮地踹了陈阳一脚：“是我啊，那又怎么了？”
陈阳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是是是，谁叫您是小施总呢？”
说着，手上的煎蛋也被切碎，他叉起一块送到施姚嘴边：“张嘴，小施总。”
施姚侧身躲过，就在陈阳疑惑之时，笑嘻嘻地整个人扑了上去。
一顿早饭吃了几个小时，施姚洗过澡后打算去海滩晒太阳。
陈阳本想跟着去，却不料有个剧本围读会，只得作罢。
施姚走前拍了拍他的脸：“乖乖在酒店等着，等我回来后会跟你分享海边的风景的。”
说完这句，她潇洒地转身，走出房间。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施姚想。
事业更上一层楼，感情上也还可以
——陈阳年轻帅气又体贴热情，嘴甜又十分有眼力，除了有时在床上有些招架不住，长久地带在身边倒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等她结婚了，大不了就跟她那便宜老公摊牌，就像她以前想的那样，反正没有感情基础，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等再过几年，自己要是还觉得陈阳好的话，就再买套房子，叫他搬来跟自己一起住。
这样的话，清晨就可以叫他给自己做早餐，晚上也能让留盏灯等着自己回来。
陈阳看起来那么喜欢她，她总不好辜负别人的一片心意吧？
就这么想着，施姚嘴角不自觉上翘。
等以后不那么忙了，就带他满世界逛逛，要是就这么到老，想来也不会太枯燥无聊吧。
施姚越发觉得未来可期，脚下步子都轻快许多。
酒店走廊即将右转，施姚要去尽头搭乘电梯。
至于什么江归远，反正他又不喜欢自己，让他见鬼去吧！
她低头转弯，正想着事情，只觉头上一痛，像是撞上一堵墙。
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捂着鼻子，正要发作，抬眼一看，直接愣在原地。
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才她背地里蛐蛐的人就站在眼前！
痛涌的泪模糊了视线，将眼前人踱镀上一层朦胧的白边，显得一切简直像梦一样虚幻。
那么多天里她苦苦回忆、想见又不能见的人，那让她失去睡眠、陷入苦熬的人，如今就这么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
不是酒后的幻觉，亦不是梦中的幻影，而是真真实实的人。
若是前段日子，两人偶像剧般在异国他乡的陌生酒店转角相撞重逢，她说不定真的会认为两人缘分未尽。
可如今，滚烫的心早已凉了下来，曾经炽热的心跳渐渐平息，她已经有了陈阳，对他已经完全放下了。
曾经那些剧烈的爱与恨，恍若隔了层纱。
“小心……”
江归远清越的声音响起，喉间滚出完美无瑕的社交辞令，正欲触碰她的手。
施姚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动作。
脑子比身体慢了半拍，等施姚反应过来时，她早与江归远隔了一米远。
这怎么行，显得自己像怕他一样。
施姚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率先扯起微笑开口：“你怎么在这，好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是在江归远脸上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这怎么可能。
施姚强迫自己甩掉无关的念头，江归远又不喜欢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而失落？
他现在名气大涨，又有喜欢的人陪在身旁，该是高兴都来不及。
“好巧。”
江归远收回手在原地站定，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施姚目光越过眼前的江归远，停在遥远的、尽头的地方。
“下次再聊，我电梯来了。”
她挥了挥手，小跑着进入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她似乎感受到一股黏腻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使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梯门缝隙中，江归远的身影似乎还定在原地。
她将之简单归咎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