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只见江归远在铁板余温中舒展肩线。
黑色衬衫像刚凝固的沥青裹住他嶙峋的肩胛，而陈阳米白色亚麻衫浸在暖光里，如同打翻的蜂蜜流淌。
两人一左一右，形成刺目对比。
陈阳下意识将施姚往怀里带了带，这个充满保护欲的动作却让江归远低笑出声。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路过。”江归远又笑了起来，尽管眼神里毫无笑意。
“倒是你们。”江归远垂眸，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陈阳搭在施姚腰间的手，“玩得开心吗？”
“承蒙关心。”陈阳喉咙发紧。
“失陪。”江归远经过施姚身侧时却突然驻足，皮鞋尖精准抵住她影子的锁骨位置。
江归远向前倾身刹那：“酱汁沾到衣领了。”
他对着施姚耳语，话音未落陈阳已本能地捂住施姚的颈侧。
四周的声音突然停滞。
江归远侧颈暴起青筋延伸进领口，这个破绽让陈阳后槽牙发酸——像猎豹故意袒露咽喉。
他退后半步轻笑：“注意保暖。”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施姚骤然会想起，大学时江归远总爱穿那件米白色毛衣，那时他的背影像片温柔的云。
而现在，这具躯体仿佛被注入了火山内核，黑色衬衫吸尽所有光线，每一步都像熔岩在岩层下拱起脊背。
江归远何时变成现在的模样了？他还是曾经那个江归远吗？
施姚仅一错神，腰上骤然一凉，陈阳已经松了手朝前走去。
相较于不知状况的江归远，现下当然是陈阳比较重要。
施姚小跑几步追上陈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走这么快干嘛。”施姚话音刚落，陈阳的脚步便戛然而止。
施姚抬头看去，只见一截清晰的下颌线，透着几分青涩。
“你生气了？”施姚问。
先前她之所以想瞒着陈阳与江归远私下见面的事情，就是怕人多想，到时还得自己费心解释。
按照往日施姚自己的作风，哪里还会这么低三下四地去哄一个男人。
她没叫人滚出去就算不错的了。
——不过，也没什么男人敢在她面前甩脸。
施姚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磨了磨牙，心想这段时间真是太宠陈阳了，这人居然有胆子给她甩脸色看。
不过，这感觉好像并不坏。
面对陈阳，施姚愿意多给一点耐心。
她松了手，正要叫人好好看过来，面对情人，她不想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必压的误会。
“你……”
“我没生气。”施姚的话音未落，陈阳显得比施姚更着急，急忙将人的手攥紧手里握紧了。
他整个人已经转了过来，眼底水色荡漾。
“那你……”施姚的视线从她眼里又移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你走这么快？”
陈阳垂着头，声音低了几分。
“与其看你去追江前辈，还不如先放手。”
施姚笑了：“那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找江归远。”
“哎……”陈阳握住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你放手啊，不是说让我去找别人吗。”施姚骨子里的恶劣又“腾”地升了起来。
见陈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施姚又提议：“既然你舍不得我，那我们三个……”
“施姚！”
施姚见好就收，也不逼人太甚。
“陈阳小哥哥，你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
施姚说：“好了好了，饿了，去吃饭。”
没有过多纠结，她率先走了。
如果陈阳自己没有想明白，那她再说一千次一万次也没用。
她身边总会有来来往往无数人，每次遇见新人都这么来一遭，还让不让人活了？
总不能每次都让她哄人吧。
-
看着施姚渐行渐远的背影，陈阳握紧了拳头。
他哪里是生气，他分明是害怕。
他害怕自己已经交付出了真心，却只被施姚将真心当作领口上的点缀。
——尽管他并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施姚也以同等的真心来回报他。
耳边回荡着江归远昨晚的话：“我和你之间，你敢让姚姚选吗？”
江归远神色笃定，似是胜利在握。
“你也不是不知道姚姚的性子吧？你觉得她会原谅背叛自己的人吗？”
话音刚落，只见江归远脸色笃定的面具有些许破裂。
若是江归远真的势在必得，他又何必来找自己？
江归远很快收敛自己的神色：“要是让姚姚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姚姚对你还会毫无芥蒂……”
“江前辈还是别担心我了，我早就与姚姚坦诚布公。”陈阳说，“倒是江前辈自己，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您的黑料，您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提起这个，江归远反倒笑了起来，陈阳立刻警惕起来，却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作为一个如今黑料满天飞的明星本人，他怎么样也不该像如今一样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第一次见江归远时，是在郊外别墅。
那时的他看起来温柔又理智，哪里是如今的模样？
极不冷静、极不理智、极不平静。
到底是以前的模样是他的真实面目，还是如今的模样是他的真实面目？
如果是后者，那他的伪装也太可怕了。
绝对不能让姚姚继续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江归远的眼神落在陈阳身上，陈阳只觉得，像是要被看透。
“你觉得……他会允许你的叛变吗？”
陈阳似乎抓住了什么：“你的黑料是他放的？！”
江归远不置可否。
他说：“姚姚只会爱我。”
“不信你可以试试。”
……
记忆回笼，一股苦涩漫上心头。
陈阳之所以隐瞒与江归远见面的事情，正是因为她见过姚姚对江归远的特殊与例外。
他不敢将自己与江归远放在天平上对比。
他承受不了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
“什么黑料？！”施姚对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夜幕深沉，露台上施姚指尖的红点随夜风明明灭灭。
黑暗中海浪拍击暗礁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金露才答：“是您当初说以后不要向您汇报江归远的所有事情……”
啧。
施姚一拍脑门，自己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是了，当初自己为了彻底放下江归远，索性将人放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过问一件有关他的事情。
甚至还让金露代为转告，自己愿意放江归远走，甚至也不需要支付那三千万的违约金。
——本来就是她随口胡诌的，也没签合同，就是不想让江归远走罢了。
后来有了陈阳，自己更是将这件事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