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九九六 作品
232. 一步都不能退
战争是头不知餍足的吞金兽，砸进去的金币如流水一样消失，却得不到补充，更别提敌人的围困还阻断了商道。
了解完领地当前财政状况的领主带着她的精灵回到城堡，然后便坐在书房里陷入了沉思。
耶尔陪在她身边，求偶期的暗精灵一刻也离不开人，放着自己书桌后的座位不坐，非得要拖着翅膀倚在爱丽丝身边。
爱丽丝书桌旁的位置原本并不算狭窄，但奈何耶尔本身就是一只高高大大的暗精灵，现在还多了两只比人还占地方的翅膀，这么硬把自己塞过来，就显得格外委屈受拘束。
爱丽丝劝了两句，可暗精灵不听，无奈之下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她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书桌上，那里摊开着约因郡及周边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以往会有商队通行的路线。
但现在，这些线条基本都被打上了红色的叉。
魔法灯的光映出了她眼底的一丝焦虑，耶尔想了想，轻声问道：“主人，上一次我们不是把三条防线方向上的光明军都击败了吗？他们剩下的军团还未调动到位，短期内，我们的商路是可以恢复的。”
“不。”爱丽丝摇了摇头，“这不是道路通不通畅的问题，而是要看人心里的财路能不能通。”
她指尖轻点地图上的标记，慢声道：“如今盛夏将至，本来就是木炭的淡季；烟花的主要受众是那些有钱的贵族和商人，在目前我们和光明教会敌对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也不敢冒着得罪教会的风险来购买我们的东西，再加上现在的局势……我们必须得再想一条新的财路出来。”
耶尔看着她指尖在地图上的落点，视线跟着滑到了约因郡背后的公学和苍蓝山脉，然后又绕了个圈兜向远方。
……
这一边，爱丽丝开始因为新财路的事情烦心，而在另一边，大张旗鼓来围剿却反被吞了三个军团的教会坐不住了。
教廷穹顶的彩绘玻璃将夕阳切割成血红色的棱块，投射在新任教皇乌禄手中的羊皮卷轴上。
“好……好一个爱丽丝·巴列特。”
看到战败的字眼，甚至连光明神特意赐下的“圣器”也折在了约因郡防线外时，乌禄的脸色难看至极。
“三个分支军团一起上，竟然也没能突破那区区一个约因郡的防线？”他将战报重重地按在了桌面上，“异族、黑暗结界、还有强大的炼金武器……咱们这位前任圣女手里面藏着的牌可真不少啊。”
闻言，下方垂手而立的新任圣女抬眼看了过去。
如果爱丽丝在这儿，她就会发现这也是个熟悉的面孔——新圣女正是勒梅·福克斯，那个为兰蒂斯家族做事的伯爵家幼女。
见到教皇面色不虞，勒梅微微抬手，她身边立马就有修士适时为她送上了一份战报的复制稿。
“异族的利爪撕碎了圣甲，黑暗的瘴气玷污了圣旗……”细细看完，勒梅不由得叹息道，“侍奉神的光明战士们以往所向披靡，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虽然其中不乏有几位统领轻敌的缘故，但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这位前任圣女大人。”
乌禄冷笑一声：“她在教廷内学习时，我便看出她是个人物，还曾一心扶持她上位，可没想到，原来她才是隐藏得最深的异端！”
“这谁能想到呢？”勒梅想起那个把教会和兰蒂斯乃至皇室都骗得团团转的少女，眯起眼睛道，“她那样狡猾，十个最奸诈的魔鬼也敌不过她的一张好嘴，我们都被她给骗了。”
“不过，约因郡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领地，怎么会冒出来那么多异族？简直就像异族在那里扎窝了一样。”勒梅疑惑道，“就算爱丽丝勾结了那些肮脏的家伙，有结界在苍蓝山脉之外，按理说那些异族也是越不过边境的啊。”
乌禄压了压怒火，皱眉重新把战报又仔细阅读了一遍，这一回，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新的问题上。
“奇怪的不止这一点，”教皇冰蓝色的眼睛盯在“魔法结界”这一行字眼上，沉吟道，“据德思礼所说，对方的魔法实力极强，不仅可以在防线上树立起防御结界，还有许多见所未见、问所未闻的强大炼金武器。”
新任教皇和圣女思忖了一会儿，随即不约而同地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位于约因郡和苍蓝山脉之间的——林顿公学身上。
“如果真的是公学在背后和他们同流合污，这些就都解释得通了。”乌禄沉着眉眼道。
“那我们要对公学采取措施吗？”勒梅问道。
乌禄默不作声地思索了半晌，忽然起身：“公学在大陆上地位特殊，不能轻举妄动，这件事，我得先去聆听神的旨意。”
勒梅闻言眼中暗芒一闪，隐晦地将视线投向了内廷深处，随即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优雅地躬身行礼道：“赞美您的明智，冕下，愿光明永驻。”
乌禄对她画了个十字回礼，然后便一路走入了无人的圣座之后——那里有一道隐秘的暗门，正是通往圣泉空间的入口。
如今身为教皇的乌禄比担任裁决长时深沉强大得多，但在面对某个存在时，他一如以往般虔诚卑微。只见他在暗门前顿足下拜，虔诚地吟诵道：“全知全能的光明，您忠实的信徒前来请求聆听您的箴言，请您降下为我指引迷途的灵光，引领光明之福音普照大地。”
入口处的光明气息动了动，随即微微散开，乌禄知道这是允许他进入的意思，于是便起身，恭敬地走了进去。
圣泉空间内流淌着如有实质的光明神力，金色的云雾凝聚又扩散，令乌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被浸泡在最顶级的光明赐福当中，整个人由内到外地被浸透。
一道模糊的光影漂浮在圣泉上方，乌禄不敢直视祂，他跪拜在地，姿势比任何苦修士都标准，额头紧贴地面，谦卑地将战报内容以及对林顿公学的怀疑讲给了那一道身影听。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关于该如何处理林顿公学疑似和异端勾结一事，您最谦卑的仆从前来祈求启示。”
乌禄说完，那团光影动了动，一道由光元素织成的“神谕”落在了乌禄面前。
乌禄捧起那道神谕，随即在解读完的瞬间不由得眼神微凝。
“神谕”重新化作光元素消散，融入了周围的光雾中，那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也再没有任何指示。
这便是他可以离开的意思了。
乌禄意会地再度恭敬行礼：“全知全能的光明，感谢您的指引，愿您的光永恒照耀在大陆之上。”然后便退了出去。
……
光明军近乎倾巢而出的调动将整个帝国北部变成了一片人心惶惶的警戒之境。除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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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镇守在帝都、拱卫教廷的圣光骑士团外，其余各大军团纷纷整装待发，披着铠甲、挥舞法杖，在“光明”的映照下，向北方奔涌而去。
这次的调动与上次不同，整个北部边境的防线被重新划分，让出了林顿公学周围和约因郡附近几郡的大片空白，就好像是将二者和后方盘踞着异族的苍蓝山脉一同划进了需要警戒提防的范围内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当爱丽丝和蒙德校长通过魔镜面对面地通讯时，她毫不避讳地直接将公学目前的尴尬境地挑明了说出来：“我明白公学依然坚持中立第三方的主张，但以我对光明神和教会的了解，他们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信徒和异端。”
“凡不信光明者，皆为异端。”爱丽丝嘲讽地念诵道，看向镜面内老校长的沧桑双目，“公学若不想成为第二个教会，那最终就免不了也要被打成和我们一样的异端。”
“更何况，贵校迟迟不帮着他们一起攻打约因郡，这已经足够令教会将你们视为站在我们这边的敌人了。”
蒙德校长缓缓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光明军如今的布防显然是已经将林顿公学放在了对立面，只不过双方都还没有撕破脸罢了。
他带着深沉的忧虑开口道：“爱丽丝，我始终不愿看到事情走到如此激烈的地步。固然，教会在私底下的某些行径令人不齿，但大陆上总归还是和平的。”
“战争必然会带来无尽的流血与破坏，公学一向秉持中立，崇尚和平，若我们轻易参战，势必会让整个帝国、乃至整片大陆的局势都陷入混乱。”
爱丽丝摇了摇头：“蒙德校长，您可曾看过如今的社会？那些所谓的‘和平’不过是虚伪的遮羞布罢了，如果将战争比作一把快刀，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虐者就更像是一柄柄钝刀子——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无数平民身上，不仅会疼，而且还是长久的折磨。”
“而在辉煌的圣光之下，谁又能听得见渺小尘埃里的哭喊声呢？”她走近魔镜，目光坚毅地望向对面的老校长，“如果我们不采取迅速而激烈的手段颠覆现有的腐朽结构，那么所谓的和平终究只是泥沼，会将整片大陆拖入无尽的毁灭中。”
“您别忘了，那位掌管光明权柄的神明是个多么极端的疯子。”
蒙德校长沉默片刻，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稳重的姿态：“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战争之路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一滴火星的迸射，都有可能酿就野火燎原般不可控制的局势。我们必须权衡后果，确保这不是在将世界往更靠近毁灭的方向推去——爱丽丝，你有信心能掌控住日后的局势吗？”
爱丽丝神情冷峻，沉声道：“我明白您的顾虑，但现状已经让我们没有回头路。光明军调动后已将整个北部边境划成了警戒之区，约因郡、林顿公学乃至苍蓝山脉，都成了战火可能会燃起的地方。”
“我的背后不只有我自己，还有许许多多跟着我、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人们。他们勤勤恳恳，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居住在我的领地上，认同我身为领主的地位和决策。”
“因此，无论是所谓的异族还是约因郡的本土领民，他们都不是我能够放弃的存在，一旦我屈服于光明神和教会，那么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我凄惨千倍、百倍。”
“所以，我不能退，一步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