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 116 章 日常番外二

惊蛰嗷呜嗷呜着醒来。

?什么?

惊蛰睁开眼,小脑袋下意识蹭了蹭温暖的地方,翻了个身,趴在坚硬的胸膛上。一只大手摸过惊蛰的皮毛,摸得他那叫一个舒坦,根根毛发都抖擞起来,还要摸!

……不对!

赫连容纵然比他要高大,也不可能一只手将他摸了个遍吧?

惊蛰翻身起来,四只爪爪踩在赤|裸的胸膛上。

低头一看,毛绒绒。

抬起一只爪,还是毛绒绒。

惊蛰目瞪口呆。

身体还不习惯,往前走两步,就左前爪绊倒右前爪,整只狗崽子翻滚着栽倒在男人的锁|骨上,就算再睡得沉,也会被这动静弄醒。惊蛰着急忙慌地翻过来,两只爪爪抵在男人的下巴,冰凉凉的脚垫,到底是让赫连容睁开了眼。

惊蛰扑腾着,往上爬了几下,趴在了赫连容的脸上,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那冷漠的黑眸里,倒映着一只雪白小狗。

小狗耳朵机灵着竖起来,抖了两下。

……啊啊啊啊他怎么变狗了?

惊蛰小狗大为吃惊,扑腾得更加厉害,身子歪来歪去,又滚倒了下去。

大手一捞,赫连容捏住小狗的后脖颈,轻易提到了自己眼前。

“狗?”

冷漠低沉的声音,根本没有刚醒的迟疑。

赫连容坐起身来,黑眸扫过床面,没发现人的时候,眼神幽深了些,又缓缓地落在垂头耷脑的小狗身上。

这狗崽很小。

小到男人一只大手就能抱住。

赫连容改提为抱,它就一直摇尾巴,短短小小的尾巴甩来甩去,都快出了幻影。

“惊蛰?”

惊蛰小狗僵住,连尾巴毛都不晃了。

……他都变成这样了,赫连容还能认出来他吗?

“嗷呜……”

他试探着叫了声,娇娇的,小小声。

“惊蛰。”

原本还有少许疑窦的声音变得平静,赫连容的大手揉过惊蛰的耳朵,又顺着柔顺的毛发一路揉到了尾巴尖。

赫连容摸得舒不舒服,惊蛰不知道。

但惊蛰被摸得很舒服,整只小狗崽都软了下来,化成一滩水。

饼饼狗趴在赫连容的手掌里,四只爪爪都垂落下来,连尾巴都乖乖贴在男人的手腕上。那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揉着小狗,舒服得小狗呜呜了起来。

忽而,那只一直在摸的手离开。

惊蛰本能昂起头,呜呜了声,还要摸,还要摸!

小狗脑袋刚顶了好几下,惊蛰如遭雷劈,整只毛都愣住了。

他是怎么能做出这么主动讨要抚弄的动作?

惊蛰痛定思痛,抖擞着毛从赫连容的掌心爬起来,一个跳跃轻巧地落在被褥上,又转过身来看着男人,端坐着,尾巴自然卷了过来,贴在爪爪边上。

伸出一个爪爪,用力按在柔|软的被褥上,踩出个小巧的印子。

不可以乱摸。

惊蛰是想这么说。

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嗷呜声。

可恼!

惊蛰小狗生气了。

“莫急。”赫连容道,“先起身。”

惊蛰松开在啃的爪爪,抬起头看着赫连容。刚才限于吃惊的情绪没反应过来,现在来看,在小狗世界里,原来人是长这么大。这相当于将赫连容的美丽放大了无数倍,一下子就将惊蛰小狗迷得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男人早已经抱着他起身。

惊蛰好奇,为什么到现在,赫连容都会这么冷淡平静?

大变活狗,他自己都好吃惊的!

结果赫连容冷静得,就好像他不是变成了一只狗,而是……他一直是条狗……呸呸呸,哪有这么想自己的?

惊蛰小狗吐着舌头,疯狂摇晃着小狗头。

宁宏儒带着宫人进来,只见到赫连容长身而立,“今日,殿下可是不起?”平时殿下都是跟着陛下一起起身的,难得见到只有陛下孤身一人的时候。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他还要睡,莫要去扰他。没听到他唤,谁都不许靠近。”

“喏。”

宁宏儒欠身,亲自上来服侍皇帝,却发现景元帝的怀里,竟还揣着一只雪白小狗。

这狗崽真是小得可怜,雪白得很,连一根杂毛都无,湿|漉|漉的黑眼睛亮得很,趴在景元帝的怀里,一边的狗耳朵还被衣裳压着,倒伏在脑袋上,圆润可爱得很。

“陛下,这只狗……”

赫连容低头,面无表情的脸庞露出个浅浅的笑意。

“叫惊蛰。”他道,“惊蛰起的。”

惊蛰小狗凶残地露出小狗牙,嗷呜一声啃在景元帝的大拇指上。

他什么时候起的!

“陛下,小心!”

宁宏儒大吃一惊,正要去拦,却看到景元帝笑得更加开怀,摇头道:“不许伤他。”

皇帝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笑意,却没谁敢忽略这其中之意。

宁宏儒欠身,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就算殿下昨天夜里让暗卫去抱了只狗过来,他们不知道,也再正常不过。

景元帝在宫人的服侍下穿戴衣裳,而那只惊蛰小狗肆无忌惮,先是勾着皇帝的衣裳不放,再慢慢撅着屁|股,爬到了景元帝的肩膀上一览众山小。

人说狐假虎威,这小狗就是狗仗人势,端坐在皇帝的肩膀上,倒也升出了许多威严来。

景元帝一身冕服,正是要去上朝。

惊蛰原本也该去的。

可这一出,就只能说身体不适。

惊蛰小狗一边磨着爪爪,一边蠢蠢欲动盯上了景元帝的冠冕。

那地方,正藏得下一只小狗。

赫连容分明没看到他,却好似知道他想做什么,抬起手拢住肩膀上的坏小狗,淡淡

说道:“不许爬。”

惊蛰小狗嗷呜嗷呜。

为什么不可以?

“太高,摔下来,小心摔断腿。”

赫连容冷冷威胁他。

惊蛰小狗继续嗷呜嗷呜。

不会,他现在的身子很柔|软的!

呵。

赫连容冷笑了声,根本没听小狗狡辩,伸手一捞,再一卷,就将惊蛰小狗塞到了袖子里。

惊蛰小狗在宽大的袖子里东倒西歪,四只爪爪都急得炸|开了花,还没等勾住这华贵的服饰,就有手掌捞住了他,让他勉强有了落脚点。

他气得拿赫连容的手掌磨牙。

赫连容任由着他啃,揣着惊蛰小狗去上早朝。

果不其然,朝臣没在朝会上见到岑文经,便有人问起殿下如何。

宁宏儒笑笑说:“殿下昨夜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今日朝会不会出席。”

不知何时起,岑文经出现在朝会上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倘若没看到他的身影,还有许多人无法习惯。

岑文经是个很安静的人。

比起大刀阔斧的建议,他更擅长倾听。

他很少会针对朝会上的事情提出看法,可当岑文经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必定言之有物。

岑文经师从张闻六,没有染上张阁老那混不吝的脾性,已经叫许多人私下庆幸。

他们实在不愿见这座上两位,都是肆无忌惮之人。

至少,殿下能压住无所谓发疯的景元帝,似乎……也是一桩好事。

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就连边关也很是安逸,少有外敌入侵的消息。几年前,石虎带兵出击,又狠狠打击过外敌后,很是安静了好些日子。

而陈少康在那次战役中,也很是出挑,定国公府因此得到不少奖赏。

只不过,定国公看起来,还是更希望幼子回来,好在这一年来,陈少康也时常在京城待着,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陛下,江淮王送来……”

底下朝臣絮絮叨叨的话,对小狗来说,正是催眠的最好利器,惊蛰被赫连容揣在袖子里,已经睡得一塌糊涂,半睡半醒间,听到江淮王送了美人入朝,小狗耳朵嗖嗖立起来。

看似昏睡不醒的惊蛰小狗在宽大的袖子里钻来钻去,硬生生钻出一道缝隙来,从袖袍里露出个小狗头。

小狗头的毛发乱得很,两只小狗耳朵尖尖的,抖擞了两下。

“嗷呜!”

哪个不要脸的,又给塞人了!

一声娇滴滴的小狗呜呜声在朝堂响起,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猛地压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高台上的景元帝。

方才那狗叫声,是从景元帝身上传来的。

只见景元帝低头,像是看了眼怀里的什么东西,低声道了一句:“听话,回去。”

听着冷淡的声音,却有几分温

柔。

真真温柔到叫人打了个寒颤。

这还是景元帝吗?这鸡皮疙瘩都跟着冒出来了。

惊蛰小狗的尾巴都甩起来,就不!

他努力刨着,愣是刨了出来,昂首站在赫连容的腿上,很认真地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娇|小身材与御案的差距,转过头来看着赫连容。

你快点抱我过去呀!

小狗嗷呜嗷呜,理所当然地吩咐着。

他听到赫连容轻叹了声,大手在小狗肚皮下捏了捏,还没等惊蛰抱怨他偷袭,就感觉身体腾空而起,眨眼间被赫连容抱着到了御案上。

惊蛰小狗踩了踩,又踩了踩冰冷的桌面。

他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小狗尾巴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意识到不会摔,这才兴奋地小跑了几步,从御案的这边跑到那一边。

哒哒,哒哒哒——

四只爪爪踩在冰凉的玉石上,踩出一声声轻微的脆响。

……等下!

他要到这里来,是有要事要说的。

惊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容易被这小狗身躯控制,他是被变成了小狗不假,可他不是真的小狗呀!

他啪嗒啪嗒走到御案中央蹲坐下,昂首挺胸地看着底下的朝臣。

“嗷呜嗷呜嗷呜——”

什么美人全都给我送回去,不许再塞了。

一个都要不起,养不起!

说完后,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惊蛰小狗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怎么,没见过小狗说话吗?

身旁有大手伸了过来,抱着他合拢,将小狗抱了回来,头顶有冰凉的嗓音落下。

“让江淮王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是,那些美人就不用,杀了。”

小狗激灵。

小狗嗷呜。

小狗一口咬住了赫连容的大拇指。

赫连容低头看了眼低吼的惊蛰,似是明白他的意思无奈摇头,这才勉强换了说法。

“罢了,让他自己接回去。”

这只小狗在景元帝的身上撒野,各种摸爬滚打,皇帝根本没在乎,就连小狗要磨牙,也是将自己的手指贡献出来,任由着他啃来啃去。

就好似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狗,到底是哪来的?

众人费解。

待朝会结束,赫连容揣着小狗起来,惊蛰着急地嗷呜了两声,趴在男人的胳膊抬起头。

他想下去自己走。

赫连容:“你腿短。”

小狗吃惊地看着他。

大怒。

他哪里短了!

惊蛰费劲伸出自己的胳膊,让赫连容好好看着,他的爪爪已经能够在人的身上抓出很多道伤痕!

这很威猛!

赫连容伸手抓住惊蛰的爪爪,平静说道:“还是很短。”他捏着狗爪,露出藏起来的指甲,又捏了捏脚垫。

“太软,没力。”

冷漠犀利评价完后(),赫连容将惊蛰揣在怀里?(),一把给带走,根本不容小狗挣扎。

小狗嗷呜嗷呜,气得在赫连容的怀里爬来爬去。

“惊蛰?”

“惊蛰?”

接连的叫声,让惊蛰不自觉挣扎起来,他挥着手,却猛地被人抓住,力气虽不大,却也不容挣扎。

“惊蛰,你做噩梦了?”

惊蛰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好美的一张脸,呆呆看了一会,这才意识到是赫连容。

他一个激灵,猛地爬了起来。

惊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没有那毛绒绒的触感,他还是人,又摸向自己的脑袋,发现耳朵还在,还好还好……什,为什么还有耳朵?惊蛰原本以为自己刚从梦里醒来,为什么……他一捞自己身后,发现自己真的还有狗尾巴。

“赫连容……”惊蛰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看到耳朵了吗?”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嗯,看得到。”

他低头,看向惊蛰的身后。

“还有尾巴。”

惊蛰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突然长出了耳朵和尾巴?刚才那个梦,难道是对他的提醒吗?人怎么可能长出狗耳朵和狗尾巴?

他又不是真的小狗妖!

惊蛰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又抓着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很是绝望。

忽而,惊蛰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骨处,被碰了碰。

这敏|感的触觉,叫他哆嗦了下。

“赫连容!”

惊蛰捂着被子尖叫,却感觉那只大手猛地扣住尾巴,以极快的速度从尾巴根撸到尾巴尖。

“你,你作甚么?”

小狗的尾巴非常敏|感,光是被掐几下,惊蛰就已经哆嗦了起来。

赫连容掀开了被子,将团成一团的惊蛰抱了出来,温热的手指捏着尾巴尖尖,黑眸又盯上了惊蛰脑袋上正不断微颤的耳朵尖尖。

真是奇怪。

惊蛰分明有着自己的耳朵,在脑袋上,又长着两只雪白的狗耳朵,毛绒绒的,一吹气,还会疯狂颤。

“惊蛰,想咬。”赫连容的声音沙哑,带着某种异样的意味,“能吃吗?”

惊蛰捂着自己的脑瓜,大声地说道:“那当然不能吃!”

“那什么可以吃?”

飘飘忽忽的,好似遥远之外,传来一声冰凉的嗓音。

浑身大汗的惊蛰缓缓睁开了眼,盯着熟悉的床帐沉默了许久,他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块摊开的饼饼,过了好久,才幽幽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赫连容,我长狗耳朵了吗?”

靠坐在床头,还未起身的赫连容仔仔细细将惊蛰打量了一会,冷静地说道:“没有。”

惊蛰委屈吧啦地说道:“那狗尾巴呢?”

赫连容伸手进被子里,在惊蛰的脊椎骨

()上摸了把,又道:“也没有。”

男人这平静,淡定的态度,很是安抚了刚刚经历了梦中梦的惊蛰,他恍恍惚惚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出了会神,才把自己刚才梦到的东西,一股脑告诉了赫连容。

他是发什么疯,居然连环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软不拉几的小狗崽?

赫连容听完惊蛰的话,沉思了会,“惊蛰真的不是狗妖?”

惊蛰:“不是。”

男人冷淡的视线在惊蛰的身上打量了一圈,才缓缓收了回去,淡淡说道:“可以是。”

……什么叫可以是!

你是皇帝耶,皇帝懂吗?

惊蛰要是妖怪,那皇帝岂不是得杀妖除魔?

赫连容:“惊蛰要是一只小狗妖,那身为妖怪,肯定要严加看管,我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

惊蛰呵呵,瞪了他一眼:“你现在不也是走哪,就给我带到哪?”

这有什么差别吗?

赫连容抬起手,摸着惊蛰的脖颈,轻笑了起来。

“可是小狗,是需要项圈的。”

惊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赫连容这话里有话。

不过这几年,他已经熟练忽略掉男人偶尔有之的可怕发言。就算现在生活如此平静,可赫连容那蠢蠢欲动的心思,惊蛰并非不明白。

……在非常特殊的日子,惊蛰或许会满足他。

去年生辰的时候,惊蛰就答应了男人为所欲为一日,结果这一整天,惊蛰是被扒光了衣服囚起来,说不得,听不得,看不得,一切都被赫连容掌控,甚至有过几次濒临窒息的感觉,当那庞然大物进出嘴里,惊蛰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去……

他好像被当做一个纯粹的物品在使用着。

当然,在子时的钟声敲响,男人很快松开了惊蛰所有的束缚,然后,他反过来将惊蛰当做美味的食物,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吞吃,就好似那是什么珍品,硬生生榨得惊蛰腿软腰颤,却是怎么挣扎都不肯松开。

他道,要礼尚往来。

真是“体贴”。

那一日惊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只要一看到赫连容,就会忍不住身体哆嗦。

不是为着害怕。

而是某种自己无法克制的敏|感颤栗。

有那么一瞬,惊蛰甚至想过,或许赫连容最想要的,最肮脏的欲|望,会比这些还要可怕。

哪怕在这时候,惊蛰都能隐隐感觉到赫连容的克制。

赫连容并非肆无忌惮,他并不想真的……

将惊蛰摧毁。

他待惊蛰,就像是一个精致,漂亮,脆弱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怀揣在心口最是温暖的地方。

哪怕如此,也会有倾覆破碎的风险。

他的力道,便是疯狂时,也会有本能三分的忍让。

所以……

惊蛰摸上自己的脖颈,下意识看向赫连容。

“那你,想要吗?”

赫连容的眼神幽深了些,他的手背覆盖着惊蛰的温度,过了好一会,才看到男人低下头,在惊蛰的额头蹭了蹭。

“莫要撩拨,起吧。”

脑袋被赫连容拍了一下。

惊蛰瞪了眼赫连容的背影,这分明就是蠢蠢欲动。

不过,这倒也好。

下一次的礼物,惊蛰知道要送什么了。



夏日喧嚣,遍地浓绿。

惊蛰刚从聚贤殿回来,殿内候着的明送上前来:“殿下,岑娘子正在偏殿候着。”

惊蛰微讶,有几分喜色。

他急急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正站在窗前,欣赏着庭院外的花草。

听到脚步声,岑良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惊蛰哥哥,莫要这么着急,我刚来也是不久。”

她已经长大,脾气比起从前越发宽厚许多。

惊蛰道:“不是说过几天才来?”

岑良的神情有些尴尬,期期艾艾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惊蛰才从岑良的嘴里挖出实话,原来她想离开京城,去做生意。可是岑玄因担心她一个女儿家不安全,所以不肯。

父女俩吵起来,岑良一气之下就进宫来躲难。

惊蛰笑了起来:“父亲的担心,也是实在。”

要不是早几年他曾经跟着赫连容去微服私访,都不曾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事情,是身处皇宫从不能理解的。

抢劫,偷窃,掠夺……

有些是天生恶者,却也有许多,是出于被迫。

可不论是何等缘由,这样的危机处处都在,哪怕是皇帝微服出巡,在路上可也是遇到过两三次拦路抢劫。

赫连容倒是没不高兴过,每次遇到,甚至还会亲身上场。

他其实是享受的,尤其是收割生命的时候。

杀人没有所谓快乐或者不快乐,但动手的瞬间,惊蛰能感觉到赫连容的戾气消退了些。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瞬,惊蛰的心口跳动了一瞬,有种怪异的灵光一闪而过。

惊蛰没能捕捉住,却是不寒而栗。

他看着浴血而来的赫连容,将微微颤抖的手指握紧,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惊蛰哥哥,惊蛰哥哥?”

惊蛰从那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岑良,好似刚才的走神根本不存在,他轻笑着说道:“但我记得,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良儿,你明知道这个风险,却还是决定要离开,肯定是做足了准备。那你的这个准备,到底是什么?”

岑良已经二十出头,这样还没成婚的姑娘,哪怕是在京城也是少有。这引来了不少风言风语,但这几年,她也做出不少生意,在京城的闺阁姑娘里,是个另类的榜样。

惊蛰相信岑良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

岑良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低声说道:“是,陈少康会一路护送我。”

……陈少康吗?

惊蛰的笑意更浓。

陈少康跟着石虎在边境做出一番事业,在军中的官职也是不低。他在去岁被调回京城,在五军中挂着闲职,这是他自己请求的。回来后,惊蛰听闻,他默默追求了岑良许久,直到今天,听得岑良这么说,惊蛰便知道,这两人怕是会成。

拖到现在,陈少康岁数也不小,定国公府着急得不得了。

偏生这人还不在府内住着,根本抓不到他。现在,定国公府只要他愿意成婚,任是谁都没关系。

“你要是与陈少康说好,要去也不是不行。”惊蛰道,“毕竟他的为人,我也清楚。”

岑良高兴起来,她知道,只要是惊蛰答应了的事情,就算阿爹不肯应,那也肯定能成。

“不过,你该回家去,今晚好生与父亲说过这件事,不管他答不答应,你不能瞒着陈少康的事。”惊蛰幽幽道,“至于你们俩的事,我不过问。外头的风言风语,你也不必担心,要是真喜欢他,就嫁,谈了后不喜欢,那就分了,也无甚所谓。”

他家的姑娘,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岑良应了,与惊蛰说了许多话,将她近来做的事情说了一番,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惊蛰揉着额头,醒来前接连两个梦,让他到现在还有点睡不够。

“殿下,明雨来了。”

惊蛰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听到徐明清说话,忙抬起头:“快让他进来。”

人还没到,惊蛰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坐起身来,见明雨带着人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太监。

“放下罢。”

明雨朝着那小太监点点头,便有一盅甜汤放在了桌面上,这小太监才悄然退了下去。

“早上见你,没睡好罢。”屋内只有徐明清在,明雨就没有太多顾忌,在惊蛰的对面坐下,“吃点东西,提提神。”

惊蛰嘀嘀咕咕:“多吃东西,难道不会更困?”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吃还我。”

呵,要不是明雨已经坐下来,怕不是要狠狠敲他的脑袋。

惊蛰才不给,护着挪过来急急吃了一口。

他惊讶抬头:“这是新做的?”

和之前的口味,倒是截然不同,不是很甜,却很好吃。

“好吃吗?”

惊蛰颔首,笑眯眯又吃了两口,一边吃,一边将早上的梦与明雨说了。

明雨听完捧腹大笑,笑得几乎缩到桌底。

惊蛰忍气吞声:“……笑太过分了吧!”

明雨趴在桌边,抹着自己的眼角,哎哟哟地说道:“你平时有些行为,是挺像小狗的,可怎么能真的梦到……哦,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自己也常这么以为?”

看在甜汤的份上,惊蛰忍了又忍。

“嗯,说不定,还希望陛下把你当小狗养,揣在怀里小狗抱,甚至……”

“明雨!”

惊蛰扑过来,一把捂住了明雨的嘴巴。

明雨早就笑得不行,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得求饶:“我不说了,不过,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你备好礼物了吗?”

过去这些年,惊蛰变化很大,他变得成熟,处事越发从容随意,似乎再没有叫他为难的事情。

可有些时候,惊蛰又好似从无变化。

当他揉着头发,在明雨跟前哀嚎着,不知要怎么给赫连容送生辰礼的时候,他跟过去十年,二十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惊蛰乖巧眨了眨眼:“应当是,有的吧?”

“要我说,你送什么东西,陛下都会很高兴。你就算做个荷包都成,没必要总是这么担心。”明雨说着,“他待你,你还不知道吗?”

惊蛰瘪嘴:“你怎么给他说话,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明雨:“因为我也不瞎。”这都多少年了,景元帝都将皇权给分了出去,倘若要再有所怀疑,的确也显得刻薄过分。

“我每年生辰的时候,他都弄得那么盛大,搞得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惊蛰过生,他自己却是不过生辰,每到那日就冷冷清清。”惊蛰叹了口气,嘟哝起来,“要是太过随便,总觉得亏待了他。”

明雨:“那你说想好了,是想送什么?”

惊蛰精神抖擞了起来,朝着明雨招了招手,“你帮我找一下郑洪他们,我要些东西,可不许旁人知道。”

明雨挑眉,狐疑地看着他。

“这个‘旁人’,不会是陛下吧?”

惊蛰更加乖巧镇定地看回去。

“嗯呢。”

……好一个嗯呢!



六月初九,果真朝堂宫里都是寂静,除却惯例会在奏章里花团锦簇外,并无任何喜庆之意。景元帝从不过生辰,这已经为人所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不过,惊蛰私底下,还是会给赫连容送些礼物。

有些是真的礼物,有些时候嘛……

礼物就是惊蛰自己。

夜幕深沉,乾明宫灯火通明,景元帝回来时,就见到徐明清守在殿外,欠身行礼:“陛下,殿下请您先去朝暮池沐浴。”

景元帝冰凉扫过徐明清,半晌,皇帝也不说话,转身朝着朝暮池走去。

徐明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宫里头,也就两位主子。

他们这些乾明宫的人,做梦都想跟在岑文经的身旁。

徐明清就占了最开始跟过来的便宜,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殿下的人。

殿下念旧,之前还是宦官时的那些朋友,到现在也还是朋友,那态度与从前根本没差,明雨还时常和他打打闹闹,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如徐明清这等跟在殿下|身旁的,景元帝对他们也会有几分宽容,便是出了事要受罚,也只会由殿下来料理。

纵是如此,面对景元帝,徐明清多少还是怕的。

景元帝去的时间不长,不多时,就一身潮气

回来,此刻,徐明清再不敢拦,悄然退到一旁。

宁宏儒也很识相,尽管无声无息,根本没得到什么警告,却还是拦下了其他人,叫他们守在外头。他遥遥指着徐明清,悄声说着:“你小子,殿下有吩咐,却也是不与咱家说一声。”

徐明清苦着脸:“殿下不许我说呀。”

宁宏儒呵了声,倒也是没生气。他淡淡横了眼徐明清,收回眼神。望着天上月明星稀,却是想起许久前,殿下曾私下找过他。

那长身一礼,将宁宏儒吓了一跳,

宁宏儒难得受惊,有些无措,却见殿下笑吟吟看他,轻笑着说道:“宁总管,光是这一礼,也是不够谢过你的恩情。”

宁宏儒隐隐知道,殿下是在说什么,却不敢认。

毕竟这是景元帝尤为忌讳的事。

殿下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每年年节礼,他的份额都会比常人厚上许多,就连后来有事求到殿下|身前,他也从无二话。

殿下的确是个多情之人。

不论这是何等情谊,只要有过,都会记挂在心里。

更别说,那个被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早些年头,宁宏儒何尝想过,在这六月初九,会有这样宁静祥和的时刻?

他闭上眼,喟叹了声。



殿内,只有隐隐的烛光摇晃,若隐若现的光线,不足以将周遭环境都照亮,但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赫连容的脚步又近乎无声,许是神经太过紧绷,又或是惊蛰早已经熟悉男人的气息,在他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下意识回过头来。

赫连容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双雪白柔|软的耳朵,就顶在惊蛰的脑袋上。

朦胧的黑暗里,那身细腻的皮肤,就好似散发着莹莹的微光。赤|裸漂亮的肌肤上缠绕着冰凉的锁链,蜿蜒的冰寒铁质,最终环绕在床边一个项圈上。

而一条长而细的尾巴,正轻飘飘地勾住脚踝,好似某种淫|靡的暗示。

“赫连容……”惊蛰歪头看他,清亮的眼眸里带着笑意,“不来取你的礼物吗?”

轻轻的,好似有什么崩裂的声响。

如同绷紧到极致,却无力维持到最后的弓弦——

是理智?还是克制?

咔哒——

剧烈的撞击声,项圈扣上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各种激烈的声响都几乎在一瞬响起,赫连容撕咬住惊蛰的脖颈。

如同嗜血的怪物,如同入魔的恶兽,他将惊蛰狠狠钉在了榻上。

谁在疯?

或许,都在发疯。

一直以来,皆是惊蛰用纵容,用血肉,滋养着赫连容无声滋长的贪婪,哺育着男人无法遏制的疯狂。

此为甘之如饴。

(惊蛰小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