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人家 作品
375. 冥婚12 翌日,天明,孙……
孙家管事领了命令, 匆匆而去, 原以为要费不少功夫, 结果到阮家一看,却见阮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怎么回事?”孙管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作为孙家管事,他经常在外面跑,收租子、与各家往来等, 时常要与村民们打交道, 一眼看出眼前纠缠的几户人家,就有本村的古家以及葛家的管事, 那标志性的肥头大耳傻儿子还杵在那呢。
若阮柔在场, 定能一眼忍住, 眼前这一锅大乱炖可不只有古家,那赖家的老光棍, 胡搅蛮缠的周寡妇、蛮横的古家, 以及葛家派过来的管事, 齐聚一堂, 而前三家险些跟阮家人大打出手。
他凑近隔岸观火的葛家管事,两人以前有过不少接触,算是熟络,忍不住向他打听,“老葛,阮家这是怎么了?”
“阮家昨天把几个闺女喊回去, 结果昨晚说人不见了,这不,主子派我来看看,”他朝纠缠的中心看去,“喏,那是另外几家。”
听说人不见,孙管事心中一咯噔,他可没错过孙父孙母吩咐时,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再顾不得看好戏,吩咐几个下人看守阮家,他急忙赶回去报信。
“什么?人不见了!”孙母不可置信惊呼。
“葛家管事也在,我便向他打听了番,阮家六个闺女,昨儿一起不见了。”
“那还还不去找。”孙父呵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有个着落。”
“是。”孙管事不敢得罪盛怒中的主子,再次出门,只这次心中满是忐忑,也不知事情要是办砸了,主子会不会怪罪下来。
等他再次回来,阮家已经暂时消停下来,倒不是打累了,而是阮家咬不还钱,其他几家无奈,只得继续找人。
六个人当然不可能活生生消失,在村子里打听一番,总能有些消息。
其中就有一个壮年汉子,犹豫着,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说,半晌,良心纠结下,还是将昨日看见的说了,“我昨儿中午一直在地里干活,来河边挑水的时候,好像看见河里有什么,好像是几个人。”
“什么!”所有人再次震惊,这河流可是活水,人在里面,除去投河,也没其他可能。
一个猜测,缓缓在大家心中升起,很快被大多数人认定为现实,那就是,阮家几闺女实在受不了娘家的压迫,六姐妹一起约着跳河了。
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此时的消息可不只有阮家及几户姻亲知道,而是传遍了整个宁山村。
等阮家女投河自尽的消息一传出,顿时一片哗然。
这年头,要说卖女儿的,当然不止阮家一家,可哪家都没有阮家这么狠的,前后七个闺女,前五个出嫁的都没落着好,尤其老五更是丢了命,谁家背后提前时不得骂几句狠心啊。
骂归骂,可非亲非故的,谁也不愿意为了没关系的几姐妹讨阮父阮母的嫌,没见连亲兄弟的阮大伯家都没吭声嘛。
阮父阮母本是阮家二房,当初因着一直生女儿、没能有个儿子,在家中待不下去,被阮家爷奶分家分了出来,跟阮家大房几乎闹翻。
彼时阮家一穷二白的,说起来也可怜,可自从开始卖女儿后,那日子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再到三年前生了个儿子,夫妻俩尾巴都要翘上天,在村子里阮母更是逢人就说,好似下了蛋的母鸡,恨不得“咯咯咯”让全天下都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闹的动静这般大,阮家大房也无法装瞎,阮家大伯和大伯母臭着一张脸过来,浑身上下都被黑气笼罩。
“老二,老二媳妇,你们自己说,都做的什么事,把几个侄女都逼死,你们就满意了,别说宁山村,我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你们不要脸,我们阮家还要呢,以后咱阮家的儿子闺女婚丧嫁娶,还有人敢来吗?”
开口就是熟悉的指责,原本就烦躁的阮父看这位亲大哥也是越看越不顺眼,没好气道,“咱们两房早就分家了,你管我做什么。”
阮大伯母横了他一眼,反驳,“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本村的知道我们大房看不惯你们二房行事,早早分了家,外村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大房跟你们一样心黑呢。”
阮母也被说得黑了脸,当初还在阮家老宅时,靠着给老阮家生了两个儿子,日常在自己跟前炫耀、压榨自己的,不就是眼前这位好大嫂嘛,如今倒知道装贤惠要脸了,我呸。
想要反驳,偏大房夫妻俩说得大气,且话语间,明显是要跟他们撇开干系的意思,倒显得他们多招人嫌弃似的。
“行了,到底是不是大娘她们几个还不知道呢,你们做大伯伯娘的,要是有心就帮着找找,少说些闲话。”阮父没好气道。
阮大伯阮大伯母闻言并不反驳,今儿他们来,就是担心二房的事牵连到自家,这才当着村人的面出来做场戏,表示一下自己的无辜,顺带撇开干系,向外界表明,阮家大房可和被分出去的二房不一样,如今做戏做到底,也不在乎浪费这一天时间。
阮大伯摆出老大的派头,“老二,方才都有人说了,看见几个人影,除去大娘六个,村里可还有人消失。”
围观的村人们彼此看看,有不放心的还从人群中揪出自家的娃,不时有人应和,“没有,我家里的人都在呢。”
答案显而易见,消失的只有阮家几个闺女。
阮父面子上过不去,在这个大哥面前,他还是要几分脸面的,便又反驳,“指不定是这几个贱丫头自己跑了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寻死的。”
阮大伯鄙夷看了一眼阮父,逼走女儿、跟逼死女儿,前者难道比后者能好多少,况且,这年头,几个女人跑出去,其下场未必比直接投河好,其中阴暗,只略一想就能明白,偏这个二弟还想装糊涂。
他也懒得直接戳破,只问,“那家中可有少了什么,人跑出去,总得准备干粮和一身衣裳吧,银钱也少不了,户籍呢、路引呢?”
一番话将阮父问得结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早在发现人不见了后,他们就翻过家中上下,什么东西都没少,这才叫人越发心慌不是。
“东西倒也没有少,但这总不能证明什么。”他依旧死鸭子嘴硬。
“懒得跟你个糊涂东西多说,”阮大伯嫌弃撇开眼,朝着围观村民们大声道,“乡亲们,那几个到底是我阮家的姑娘,她们亲爹娘不在意,但我这个做大伯大伯娘还有家中爷奶,却不能袖手旁观,还请劳累大家帮忙找一找,若能找到人,我必备上厚礼,若找不到,也不会叫大家白忙活了去,还请大家帮忙。”
“哪里的话,大娘几个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得找一找。”
“就是,你做大伯的好心,我们做长辈的也愿意尽一份心。”
一时间,对阮家大伯大伯娘的赞赏,倒是压过了对阮父阮母的责怪与鄙夷,惹得阮父心中愈发不快。
葛管事见状,面上不显,心中有了几分明悟,看来人不拘是跑了还是投河死了,总归是找不回来,如此,他回去跟老爷夫人也好交代,吩咐几个下人帮着一起找人,等回去也好说尽力找了。
至于孙管事,则是真心帮着找人了,方才两位主子狰狞的面色在眼前浮现,他只求阮家几姐妹,好歹留一个活口。
说干就干,以阮大伯带头,领着一群村民沿着河流往下,一路寻找过去。
可惜,到底迟了一日,任是河流的水再和缓,想要找到昨日几个顺流而下的木桩子,到底不大实际。
不过,虽然没找到人,但却从下游不少人家口中听说,确实见到几个身影。
这年头,死人晦气,即便有人猜到是活人投河自尽,跑遍几个村庄,也没有人多管闲事,好心将河中人捞上来的。
阮大伯气喘吁吁,望着空无一物的河流发呆,半下午的时间,他们拢共往下走了三个时辰,问遍十来个村庄,愣是没一个人伸手,也是邪门。
“都说看见人影,没捞,这可咋整,再往下可就有分叉口,更难找了。”有人边擦着额头的汗,边询问。
“是啊,我估摸人是没了。”
“唉,这阮家二房也是造孽,好好的几个女儿,宁愿死都不愿意活着,可见有多苦。”
“啧啧,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事少,再苦再难总有过去的一天,如今可好,一个想不开,命都没了,听说自杀的人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也有人不赞同。
闲聚在一起,众说纷纭,但找人的心思却是淡了。
阮大伯将一切听入耳中,顿时有了决断——不找了。
今儿不拘如何,面子上做足了,人找到更好,找不到也不管自己事,再继续下去,反倒容易招来埋怨。
面上做出一副极其沮丧落魄伤心的模样,阮大伯红着眼、沙哑着嗓子,“今日辛苦大家了,你们先回吧,我再往下找找,指不定呢......”
一番话说得村民们都忍不住动情,深感阮家二房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大房还有几分人情味,最后难免感慨,也是那几个姑娘生的不是地方,若在阮家大房,起码能跟一般人家姑娘一样好好活着吧。
事已至此,眼见没希望,村民们跟着劝,好歹将执意要继续往下寻找的阮大伯劝住。
阮父却不干了,拦着众人不让走,“人还没找到,怎么能回去呢。”